一个穿制服的女孩领着董丹上了楼,沿着楼梯的墙上挖出了一个个小格子,里面放着东西方各式女神的裸体像。到了三楼,董丹看见一扇门上写着“总统套房”
一阵麻将洗牌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处传来。董丹对那女孩说,吴总打牌的时间很不寻常,一般人都喜欢在夜里搓麻将,他一大清早就已经玩起来了。不,他都是午夜时分开始打,女孩回答。他已经从昨天晚上打到现在?噢,不,他是从前天夜里打到现在。
房门是半掩的,董丹可以闻到里头充满了酒精与油腻食物的味道。除了光洁的骨制麻将牌碰撞摩擦的声音外,屋内没有其他声音。他可以感觉出方城大战的张力。女孩告诉董丹,现在他可以进去了,但是在一局牌结束前,千万不要出声。吴总最恨有人打扰了他的牌局。他一打起麻将来,可以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睡觉,除了补充水分与喝酒。
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走到门口来迎接董丹。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她轻声问道。他和吴总约好了。她迟疑了一秒,接着告诉董丹,得等董事长把这一圈打完。她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紧身裤,连里头三角裤的形状都看得见,正好横勒在她的大臀上,让她看起来有四个屁股蛋子,而不是两个。
走过了玄关则是一间大客厅,摆设了金边丝绒的沙发。一个长茶几上盖着带金色流苏的绒桌布。两个家伙躺在沙发上,正盖着毯子呼呼大睡。巨大的电视机前。一个女孩正趴在那儿看着关了声音的连续剧。董丹看见吴总用左手模起了一张牌,而同时右手则不停地弹出一根根的火柴棒。他将火柴棒放在拇指与中指之间,食指对火柴棒用力推,火柴棒深深嵌进了指头的肉里,紧绷到不能再紧,仿佛吴总要测试火柴棒能承受多少压力,或是手指头能承受多少折磨。然后,当火柴棒快要折断的时候,他用中指一弹就把火柴棒射到了地上。偶尔他会不小心折断了火柴棒,让他猛然一惊。董丹暗自祷告他在快折断火柴棍时住手。
又一圈麻将结束了。吴总起身走进浴室,出来的时候,手还在拉裤档拉链。他问正满地帮他捡火柴棒的女人,是谁要找他。董丹从刚才被人安顿坐下的椅子上站起,面露微笑。吴总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他的双眼充满血丝,双唇干裂,满脸胡茬子。
他并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忘记了董丹是谁。董丹只好尴尬地又自我介绍了一遍,重新递上名片。吴总扬了扬眉毛,朝他伸出手。
吴总说,他现在没办法看他的文章,他让董丹把文章留下,他一有空就看。董丹提醒他,是他要求一个礼拜内写好的。可是董丹明白对方想必有太多比这篇文章重要的事需要操心。那么吴总什么时候有空,他可以随时过来听吴总对文章的意见。吴总说,他过了今天都有空。
吴总叫那个有四个屁股蛋的女人送董丹到大门口,然后连再见也没说一声就又回到了麻将桌。
整整一礼拜,董丹都没有吴总的消息。他穿了西装、打上领带跑去那家酒店,希望可以再次撞见吴总在那儿打麻将。没有,吴总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和上次不同的一个女孩这样告诉他。离开了酒店之后,董丹来到了“绿杨村”,正巧今天老十休假。有没有人知道她上哪去了?他问一个名叫“老一“的女孩。不知道,老十有很多秘密,老一这么告诉他。
    回家的路上,董丹看见马路边挂满了海报、彩带,足足有一公里长。一家制药公司正在这家大酒店举行记者会,宣传他们一种对抗致命流感的新药物。这种所谓NewAge的药品,用的全是纯天然配方,连用的水都是特别采集来的。
    几分钟之后,董丹已经在酒店的宴会厅里了。他四下打量,对熟识以及不熟识的面孔都报以微笑。看不出任何便衣警察守候他这类人的征兆。似乎扫荡宴会虫的风潮已经过去。人群中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紧张气氛。著名大医院的医师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穿梭在轻松自若的记者之间。正当董丹想找位子坐下时,一个额头上长满了紫色粉刺的男人朝他走来,他紧挨着董丹站着,不停地清着喉咙,准备要与他长谈的样子。董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出口。他可不想冒险撞上捕捉宴会虫的人。
    “您好。”长着紫色粉刺的男人朝他喊道。
    董丹头也不回继续往大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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