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遍地开(117)

2025-10-10 评论

    冯存满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拖过一杆长枪,要崩了河田,但是被王凌霄制止了。王凌霄说,“我们的纪律规定不杀俘虏,不能开枪。”
    冯存满火冒三丈,抖着枪杆说,“还不杀啊?他差点儿把我们两个人都给杀了。”
    王凌霄说,“那是两回事。那时候把他打死是战斗,现在他已经束手就擒又成俘虏了,所以不能杀。”

    一
    松冈大佐的心情终于又好了起来。
    前不久在桃花坞搞“模范试验田”的时候,因为吃饭问题,“皇协军”基层官兵同日军发生直接冲突,差点儿发生火并。这件事情给松冈当头一棒,深感“皇协军”非常不可靠,就像一个火药桶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陆安州不是久留之地,“王道乐土”也好,“亲善怀柔”也罢,他们表面上温驯服从点头哈腰,但那是迫于无奈,骨子里他们是不买账的。
    当然,还不仅仅是“皇协军”的问题。现在不仅天茱山国共双方抗日武装的小出击活动越来越频繁,陆安州城内也出现了武装袭击日军零散人员的情况。到处都是反日的传单,到处都是《告陆安州抗日军民书》,那些对日军死心塌地的“皇协”人员,脑袋随时可能被挂在护城河岸的树梢上,或者被扔在日军的据点门前。在日军占领的东部地区,不断有小股游击队出现,甚至听说还有曾经被中国政府通缉的绿林好汉,也神气活现地抗日了。更有情报表明,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已经扩充为新四军江淮七支队,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其特务队越来越嚣张,隐贤集日军中队有两个据点被他们炸了,武器弹药大量被劫。国民党中央军也蠢蠢欲动,听说已经将一些杂牌扩充为一二六团,增加了不少武器。
    如今在松冈的心目中,陆安州再也不是“王道乐土”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陆安州那些零零散散的板块都集中在一起,箍成了一个结实的大桶。在心神不定的日子里,松冈经常做梦,有时候他梦见在寒冷的冬天里,那只大桶装满了水,浇在他的身上,霎时就结成了厚厚的冰块,封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孔。还有一次,是在燠热的夜晚,他梦见他掉进了大桶,大桶立即变成一张血腥的牛皮,在太阳底下蒸发收缩,越收越紧,将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每一根汗毛孔都被密封了,以至于他体内的气体无法排除,无法膨胀,最后被挤压成一截干硬的牛粪。
    陆安州终于成了恐怖之地。
    松冈的无奈在于,他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眼下还不能离开这个陷阱,而且不知道怎样对付这个陷阱。
    那次“皇协军”二团三大队部分官兵在桃花坞闹事之后,原信的态度很干脆,要抓人,杀鸡给猴看。但是松冈思前想后,左右为难。真的杀鸡给猴看,猴不看怎么办?猴子跑了怎么办?猴子造反怎么办?不处理吧,这些可恶的“皇协军”就会更加嚣张,今天敢拿饭碗砸“皇军”,明天就有可能拿手榴弹砸“皇军”。但是如果仓促下手,那就有可能激变。投鼠忌器,这是兵家常识,所以松冈不会轻易这么做。松冈对原信说,“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再忍忍,静观其变,加强防范就是了。”
    松冈最终没有对闹事的“皇协军”下手,反而把宫临济等团以上军官叫来,表彰了“皇协军”忍辱负重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当着他们的面把原信和方索瓦训斥了一通,并且说出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亲兄弟不能厚此薄彼”之类的带有鲜明中国式的人情味的话。之后,松冈又让原信组织日军的一个中队和“皇协军”的两个中队一起到桃花坞薅秧。这次是同吃同乐,中午一起喝了酒,日军士兵和“皇协军”士兵互相敬酒,称兄道弟,其乐融融。
    转机出现在几天之后。当月中旬,江淮派遣军司令长官石原次郎召见松冈,对他进行了嘉勉。石原次郎说,“这半年来,松冈联队任务完成得不错,一是稳住了陆安州的局势,保持了江淮派遣军长江两岸的通路;二是征集了一万吨粮食,保障了武汉、南昌和长沙等地作战部队的给养;三是牵制了抗日武装力量,直接被牵制在陆安州境内的就有国民党中央军的一个旅和新四军的一个支队,另外还有一些民间武装。按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而这一切,大都得益于实施怀柔政策而不是武力高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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