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消息传来,“皇军”在九江、常德一线将有一场大战,松冈联队随时有可能开拔参战。所以松冈密令田口泽和董矸石,暗中查清陆安州工商界尤其是夏侯舒城、王月凤等人“非法所得”的去向以及资产总额,大军撤退时,即便不杀他们,也要他们拿钱赎命。松冈大佐和蔼可亲是不错,但要是认为松冈大佐软弱可欺,那他就是耗子舔猫卵了,自寻死路一条。
关于抗日嫌犯的吃粮问题,松冈最初还是抱着“怀柔”的态度,主张给他们吃好一点,每天至少有半斤细粮。但是随着粮食的征集工作越来越困难,嫌犯们的伙食标准就逐步下降,从八两细粮减到三两,再最后一点细粮没有了,每天每人只有八两玉米子。不够怎么办?董矸石有绝招,把他们按三个人分组,用手铐链接,派到东部丘陵地区,驻扎拾粮——捡拾农民收割后遗留田间的谷穗。这也算是江淮一景,每遇丰年,城镇无业贫民便下乡拾谷,田主也好,佃农也好,往往以此为荣,甚至煮饭烧茶留客。这一年因为粮食产量高于往年两倍,收割之后遗留的谷穗相当可观,派出去的二百名嫌犯开始平均每人每天能拾取谷穗十五六斤,后些天平均每人每天捡拾五六斤。一个月下来,竟然积累了五六万斤。
但捡来的粮食并没有给嫌犯们吃,而是直接填充派遣军的摊额。松冈对此很高兴,说这又是“亲善怀柔”工作的一大成功,抗日嫌犯为日军拾取谷穗,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很有典型意义。
然而原信却不这么看。原信刚刚被晋升为中佐,很想出击天茱山,但是他的计划老是受到松冈的压制。松冈说,“粮食是第一位的,与粮食相关的稳定也是第一位的。现在天茱山的抗日武装不主动来找麻烦,就是‘皇军’的福祉,千万不要引火烧身。”然而原信却认为,“天茱山的抗日武装虽然近来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是不等于他们偃旗息鼓了,他们正在摩拳擦掌厉兵秣马呢!用中国话说,这是雷霆之前的沉寂。松冈太君一味消极追求稳定,实际上是给抗日武装休养生息的机会。”松冈对于原信的看法嗤之以鼻,松冈说,“原信君既不懂政治,又不懂军事,只靠匹夫之勇是难以完成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神圣使命的。石原次郎中将阁下赋予松冈联队的唯一任务就是向派遣军提供粮食,这项任务非常艰难然而又非常漂亮地完成了。成败论英雄,由我来指挥松冈联队而不是你原信中佐来指挥松冈联队,是有道理的。”
那一次谈话,又以原信连说几个“哈依”而告结束。
最早听说“抗日嫌犯”拾取的谷穗用作派遣军征收的军粮,原信难过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原信对董矸石说,“成何体统啊,堂堂的‘皇军’,大日本帝国的精英,居然靠犯人捡拾遗粮度日,这与叫花子又有什么不同?”
董矸石说,“松冈大佐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原信很不高兴,第一次在非公开场合下暴露了他对松冈的不满。原信说,“松冈太君实在过于自信,单纯地凭借他在中国出生和读书,就以为对中国人很了解,自信到了刚愎的地步。其实他根本不了解中国人,中国人的小算盘比他精得多。我真羡慕中共军队,一支部队有几个指挥官,可以集思广益,防止一意孤行。”
这话很快就传到松冈的耳朵里,松冈笑笑说,“说我不了解中国人?他原信不仅不了解中国人,他连自己都不了解。中共军队一支部队有几个指挥官是事实,但是他八个指挥官的头脑加在一起,还不如我松冈一个人的智慧。我一个人受教育的程度,超过他们八个人加上原信中佐。”
不久松冈就把原信叫过去训了一顿,松冈阴阳怪气地说,“原信君,自从你晋升为中佐之后,是不是感觉你的军事天才也像你的军衔一样晋升了许多?”
原信不吭气,立正接受松冈的嘲讽。
松冈说,“请坐下。”
原信仍然立正。
松冈说,“作为一个帝国军人,仅仅会杀人是不够的,打仗必须杀人,但杀人不是打仗的目的。打仗的目的有许多方面,大到维护国家利益,贯彻天皇陛下神圣意志;中到实现战役意图,完成攻防计划;小到破城夺池守险扼要。有头脑的军人绝不是只会杀人的军人。算一算,自驻屯陆安州以来松冈联队向派遣军送了多少粮食和财物?仅粮食一项,将近三千万斤,养活了‘皇军’几十万军队,你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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