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用树说,“还有补充的兵,都是新三师淘汰下来的劣兵,枪一响就抱头鼠窜。自卫团更是一群兵痞无赖烟鬼酒徒,有奶便是娘,要命不要脸。仗打成这样,不是我们不尽心啊!”
唐春秋说,“上什么山走什么路,有多少人打多大的仗。打,就在月亮岭,决一死战!”
林用树说,“团座,现在兵力悬殊过大,是不是……”
唐春秋吼道,“再不打,还会悬殊更大,全他娘的投降了!传令,迅速占领龙岗和黄土岭,排以上军官全部上一线,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祝道可问,“天茱山那边还用联系吗?”
唐春秋说,“算了,毕其功于一役。打好了,我耀武扬威进驻天茱山;打不好,就把我埋在月亮岭。”
祝道可说,“团座有此决心,我等以死相随责无旁贷,但我还是劝团座不要意气用事。在月亮岭设伏固然有利,但部队素养不济,一触即溃,弄得不好,撒出去了收不回来,仗又打成了夹生饭。更有甚者,还可能再受重创。”
唐春秋说,“那依你之见,这仗就不打了?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到天茱山,让霍瘸子笑掉大牙?”
祝道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张良尚能忍受胯下之辱,我等为图谋长远之计,暂且看他霍瘸子一回脸色又何妨?”
唐春秋沉吟片刻把目光落在林用树的身上,“参谋长有何高见啊?”
林用树左顾右盼说,“祝团副言之有理。日军攻势凶猛,不如避敌锋芒,暂且退到天茱山,养精蓄锐,再战不迟。”
唐春秋明白了,一二五团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军官都是抱着明哲保身的心理,听起来振振有词,实际上还是畏敌如虎。这大约也是一二五团军官的普遍心理。唐春秋冷冷一笑说,“二位所忧不无道理,但是话要看怎么说,一退再退,何时是个了?过了这个村,还不一定有那个店呢。请你们不要再犹豫了,这一仗我非打不可,不成功便成仁。国难当头,一味逃跑,生不如死!传令——团指挥所上左前方高地,营、连长即刻跑步到指挥所受命。”
祝、林二人见唐春秋话说得重,不再坚持,领命而去。
于是就作了打的准备。
正在紧急部署,一匹毛驴呼呼地喘着粗气奔了过来,一直奔到唐春秋面前。来人翻身下驴,唐春秋不禁惊喜交加,原来是彭伊枫带领天茱山游击支队赶到了。
十
沈轩辕赴任的路上历经坎坷。先是江淮防区收缩,安全没有了保障。接着是道路破碎,无法行车。几个人扔掉汽车和军服,换上便装,选了一个废弃的砖窑埋好文件和金银细软,只随身带了一些银元,把电台拆散成三大块藏在行李里,徒步找路。在宿阳境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集镇,花去五十块银元,买了一架毛驴车。几个人又困又饿,敲开了一家关门的饭店,打算吃一顿饭上路。岂料饭吃完了,全都昏沉沉地睡死了,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听到吆喝,看见了几张凶神恶煞般的嘴脸,这才知道遇上强盗,被剪径了。
关押他们的是一间农舍,门外高悬一帜,白底红字,绣着一个斗大的“捻”字。这里显然已经不是集镇了。
强盗中有一个刀疤脸,看样子是个头目,见他们醒来,便开始审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何等人物,做何营生。
沈轩辕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懒得答理这些祸害,就闭着眼睛养神。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手下出面对付。汪寅庚见包袱全都被打开了,枪支电台已经暴露,就跟刀疤脸说了实话,说:“赶快把沈长官的绳子解开,沈长官是国民政府委任的陆安州专员。”
刀疤脸起先不信,一看这一行有电台和枪支,也就半信半疑了,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说,“都是你们这些狗官,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作威作福,只会欺压百姓,却眼睁睁地让鬼子打进来。什么xx巴政府专员,百无一用,杀了吃肉!”
汪寅庚气不过,就同刀疤脸对骂,说:“国家也是由人组成的,都像你这样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这个国家能好吗?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可你倒好,还在这里剪径,连抗日政府的官员都给抢了!”汪寅庚的咳嗽这几天虽然好一点了,但还是上气不接下气,讲一句喘一句,反而更显得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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