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冈大佐这天果然来了,由夏侯舒城一一介绍了陆安州工商人士。然后松冈就发表演讲,无非是“亲善怀柔”建立“王道乐土”那一套。然后让大家谈谈看法。夏侯舒城就示意王月凤说话,王月凤王顾左右而言他说,“松冈先生说,生意人以生意为本,那是那是,民以食为天,那是那是。我看,有‘皇军’保护,我们就开动机器吧。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只是,我的糖厂,工人失散,机器失修,原料失窃,还请‘皇军’拨给……”
松冈说,“好说,只要把商会成立起来,你们各自统计一下,恢复生产亟待解决的物资,交给夏侯先生,‘皇军’一并设法补充。”
大家都看出来了,夏侯舒城果然跟日军关系密切。丝绸老板董石英说,“有商会保护,那我们就高枕无忧了。我推举夏侯大少给我们当会长。”
王月凤生怕落后,马上说,“那是那是,夏侯大少是我们当中念书最多、见世面最多的,我也推举夏侯大少。”
这下就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一致推举夏侯舒城为陆安州“亲善商会”会长。
松冈心花怒放,说,“诸位很有提携共荣的诚意,这是‘皇军’最希望看到的。成立‘亲善商会’只是权宜之计,本人已经呈报华东驻屯军司令部。为了巩固亲善组织,不久的将来,还要成立‘亲善政府’。政府组成人员,势必也从在座的诸位中产生,请大家多多关照。”
王月凤一听,张大了嘴巴,夸张地瞪着眼睛问,“松冈太君,您是说,我们还要当官?”
松冈笑笑说,“是要当官。好好干吧,给‘皇军’生产蔗糖、丝绸,干好了,当市长的干活。”
这次筹备会宫临济也参加了,但是他的角色有点尴尬,插不上话,始终傻呵呵地伫立在松冈身边,就像是松冈的侍卫。
宫临济的心里很不平衡。自从夏侯舒城回到陆安州之后,这种不平衡与日俱增。他能感觉到,松冈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过去那样亲切了,有时候甚至能流露出厌恶。
以后宫临济就经常琢磨夏侯舒城,越琢磨就越是觉得这个人是他的克星。那次在古井坊,他主动“尝试”茶点,以此表达对松冈的忠诚,没想到反被夏侯舒城利用,抑扬顿挫地把他羞辱了一顿。甚至还肆无忌惮地说,对于松冈的安危来说,不要相信所有的中国人,这就是暗示,所有的中国人都有暗杀松冈的可能。这家伙这么说,倒是把自己洗干净了,却在提醒松冈对“皇协军”也要加强戒备,简直是包藏祸心。
有一次闲谈,宫临济把松冈同夏侯舒城会面的情况当笑话讲给部下常相知和马甫金。宫临济说,“那个夏侯舒城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他对松冈一点也不恭敬,一口一个松冈先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太君,完全是平起平坐的架势。”
常相知说,“松冈这个老鬼子同别的鬼子不太一样,你越是把他当爷,他就越把你当孙子。我看我们得留一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马甫金说,“老常你说这话得小心。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已经披了一层汉奸皮,要是跟松冈搞翻了,到哪里立足啊?弄得不好,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宫临济说,“马老弟言之有理。本来松冈对‘皇协军’是很倚重的,但是自从来了这个夏侯舒城,阴阳怪气,软硬兼施,明里暗里挑拨松冈对‘皇协军’的看法。”
常相知说,“本来松冈对‘皇协军’也并不是坚信不疑。咱们越是毕恭毕敬,他就越是怀疑你有图谋。中国军队去帮鬼子打中国人,除非像宣统那样,是靠他当皇上,他才会相信你对他忠心耿耿,不然他没有道理相信你。”
宫临济说,“相互利用,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夏侯舒城老是做出一副明人不做暗事的样子,甚至还在松冈的面前说,他不能当汉奸。这是什么意思?糟糕的是,他越是说他不当汉奸,松冈还越是死乞白赖地委任他干这个干那个,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常相知说,“这就是欲擒故纵。夏侯舒城城府很深,不知道他图谋的是什么。”
宫临济说,“还能是什么?钱!松冈一再表示,只要他出面组织征集粮食,他的年薪是一万块大洋。夏侯舒城装疯卖傻,还不同意,居然提出,一是年薪一万大洋太少,至少得一万八;二是不能到年底结算,他当着松冈的面说,他不敢担保日军能在陆安州呆够一年,所以薪水按月结算,而且还要预付三成;第三,他那个商会,每月需要三千块大洋的办公费。这些条件松冈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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