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遍地开(80)

2025-10-10 评论

    王凌霄当时只觉得他讲得深刻,精辟,又形象生动。但没有想到,他的那一番话,在若干年后成了她的创作源泉。王凌霄编了一个活报剧,内容是这样的: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三个军阀举着枪冲上去战斗,却分别被“升官”、“发财”、“保命”三条绳索捆住了一条腿。后来一个日本兵端着枪冲过来,不停地刺杀。三个军阀性命眼看不保,一咬牙拿出刀来,砍断了那条被魔绳紧紧羁绊的小腿,虽然都成了瘸子,却有了行动自由,开枪的开枪,开炮的开炮,挥刀的挥刀,刚才还狞笑着的日本兵转眼之间就倒在血泊之中。
    节目编好之后,拿给彭伊枫看。彭伊枫说,“很好,很有现实意义,对有些人是个刺激。唐春秋一直希望我们的抗敌剧社能给他们演出两场,有这个节目,我看时机成熟了,就是要让国民党的部队多看看这样的节目。”
    然后抗敌剧社就紧锣密鼓地排练,大年三十也拿出来演。三个军阀分别由刘庆唐、谭青西和曾见湖扮演,一个穿灰制服,一个穿黄制服,一个穿黑制服。扮演鬼子兵的是小侉子侯究芬,演得活灵活现,令人捧腹。
    其实王凌霄在创作这个节目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个隐秘的动机。自从她在天茱山嗅到他的气息之后,她就一直暗暗留心,想找到一条向他传递信息的渠道。那么,这个节目可能就是沟通他们情感的渠道,这是他的创意,她把它系统化了,形象化了,他一旦听说或是从抗日宣传品上看到了,应该是心有灵犀的。后来的事实果然表明,王凌霄的这番苦心没有枉费。

    一
    梅山城说大不大,不过就是个县城,楼房高不过三四层,两条大街十字交叉,路是碎石路,中间铺着青石板。马蹄踏在上面,火星直迸。
    骑在马背上,唐春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痛快。
    自从落脚在天茱山麓,一二五团的日子每况愈下。当初陆安州之战,齐装满员的新三师都没有顶住,他这个杂牌一二五团岂有回天之力?再说,一二五团也不是他的部队,说起来他也是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生,也是委员长的弟子,就因为他多说了几句“国难当头应不计前嫌一致对外”的话,被上司看成异己,便被发配到一二五团来收拾残局。既然当了一二五团的团长,势必就同一二五团荣辱与共,如此,渐渐自己也就成了杂牌了。
    这次栗统飞召见唐春秋,不是商量打鬼子,而是商量怎么限制霍英山。唐春秋之所以不痛快,不仅因为栗统飞忠实地秉承上司的不良旨意,又要做那种挖墙脚的事情,更因为栗统飞的傲慢。
    他栗统飞算是哪路神仙?想当初他唐春秋在军部当处长的时候,栗统飞才是个军需官,压根儿就不会打仗,硬是靠克扣军饷喂肥了长官,这才买了个中校团长。陆安州一战,他的部队一枪没放就撒丫子了,反而因为齐装满员升任了旅长。老子倒好,黑起屁眼儿打,要不是队伍素质差,老子以身殉国也是完全可能的,你栗统飞能做到吗?你花那么多的大洋买官肯定不是为了卖命的。可是,老子打了仗,却给老子安了个作战不力、军纪涣散的帽子,这样有眼无珠,谁还敢打仗啊?鬼子再来找麻烦,老子也带着队伍一溜烟地跑,我不作战也就不存在作战不力的问题了;我不把我的队伍往死路上带,军纪自然就不涣散了。等着瞧吧!
    在梅山城西头的天茱山抗日独立旅旅部里,栗统飞向唐春秋和一二四团继任团长劳玉军、安丰自卫团团长伍文模、山炮营营长宋雨露等人传达了侯先觉军长的绝密指示,中心内容是要限制霍英山游击支队的行动。一是不能让他们随意出击,二是不能提供资助,三是要尽量想法让日本人明白,霍英山的游击支队挂靠在新四军序列,同中央军是两回事。
    栗统飞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还戴着金丝边眼镜,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的。据说此人家族世代为商,颇擅钻营。作为黄埔出身的正统军人,唐春秋自然有理由对其蔑视。唐春秋说,“霍英山的游击支队也是抗日的,这样以邻为壑的事情能做吗?”
    栗统飞笑笑说,“唐团长此言幼稚!这些年来跟他们打交道,你应该知道谁更难对付。眼下霍英山的队伍以抗日为名,占据天茱山一隅,招兵买马,眼看坐大。要是放任自流,等抗战结束,那就该你我向霍英山点头哈腰了。老兄同霍英山为邻,恐怕还要好自为之,不要授人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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