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尹波这么一说,岑立昊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说,“好主意也得有得力的人实施啊,给你手下一群草包,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歪嘴和尚能给你把经念好吗?”
范辰光马上就接上了,说,“老岑你这话还是片面,咱们不是常说吗,兵悚悚一个,将悚才悚一窝呢,任何事情,凡是搞偏了,首先还是领导的责任。”
岑立昊半睁着朦胧醉眼,笑嘻嘻地看着范辰光说,“那是那是,那都是我的责任。”
刘尹波说,“你们两个永远有讨论不完的问题,找时间你们还是开会吧,我们哪能老是给你们当听众啊。”
翟志耘说,“不说了不说了,马上就上纲上线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离席的时候几个女人走在一起,李蓁对林林说,“看看,什么叫男人?女人是家庭,男人就是社会,社会很少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社会一刮风,家庭就下雨。这些男人啊,生下来就注定了谁也不服谁。”
过了半个月左右,果然命令下达了,任免了一大串人,辛中峄被任命为88师副师长,此时他已经在正团职位置上干满了八年,刘尹波被任命为集团军干部处处长,师作训科科长马复江被任命为267团团长,岑立昊被免去266团团长职务,临时借调到总参Z部六局帮助工作。
一
岑立昊拎着一只皮箱到北京报到,铺盖卷子和几箱子书,全都交给了火车托运站。几年后他听见一位领导同志说过这样的话,当兵三十余年,搬过二十多次家,每次都累得屁儿颠颠,每次都搬丢一些东西,但他还是很喜欢搬家,无论是调动、提升、入学还是换防,每搬一次家就意味着一次提升或提升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挪活,树挪死”。
但岑立昊不知道他这次搬家意味着什么。严格地说,他这次还不算搬家,老婆孩子过不来,他还没有获得搬家的资格,多少还有一点盲流的感觉。
最初的一个月,他住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的东西,连同墙上斑驳的粉刷痕迹,都属于总部,都属于上层建筑。只是,保险柜里又增加了几十公斤重的资料来自基层,那是范江河留给他的,自从到团里工作之后,那些资料他很少再有机会翻阅了,但他仍然需要它们伴随在身边,尤其是现在。
他没想到他一个野战军的团长,到了这里之后的工作竟然是从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开始的。
岑立昊到达六局之后遇到的第一位顶头上司是是Z部六局的副局长宫泰简,宫副局长对他比较关照,张罗着帮他安排办公室,领取各种办公用品,介绍领导和同事,又领着他到食堂、理发室、卫生所等生活服务部门熟悉情况,方方面面显得无微不至。
但没几天,就有一件事情让宫泰简对岑立昊很有看法。
因为六局工作性质涉密程度较高,局里没有配公务员。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新调到总部机关的干部,尤其是从下面部队进京的干部,最初的工作既要大处着眼,小事也不能马虎,譬如上班之前打扫卫生,整理办公室,给局长副局长打打开水之类。但岑立昊来了几天之后仍然没有在这方面有所表示。宫泰简觉得这个新来的参谋工作起来倒是挺勤奋,就是不大在乎小节,便暗示他,在局务会上很有针对性地表扬内勤参谋张固增,说张固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老老实实,成天帮大家做好事,一说要检查卫生,他勇挑重担,冒着生命危险爬到窗外擦玻璃,洗手间有气味了他不吭不哈地捣下水道。先进事例举完,宫泰简又从思想教育入手,什么“小中见大”啦,什么“从小事做起”啦,什么“细小的工作可以反映人品”啦等等,给岑立昊猛灌了一通。
但岑立昊不以为然,这些道理他在团里也说过,但那是跟他的兵说。因为同办公室的另外三个同志都拖家带口,早晨要坐班车,他一个临时单身汉,早饭后只要有时间,把大办公室收拾好还是能够做到的,这不是工作需要,但这是公德对人的要求,岑立昊自然不会马虎,但还是有点不拘小节,小事就是小事,能做这些小事的人普天之下哪里没有?他岑立昊一个野战军的团长千里迢迢调到总部来,可不是来做这些事情的。你让他研究个战例,制定个方案,或者为领导推敲一个观点,他可以彻夜不眠通宵达旦,但是,让他拖地,多拖一平方米都困难。不仅如此,他还很看不起宫泰简和宫泰简推崇的那个张参谋,觉得他们老是拿这些琐碎工作津津乐道的样子很可笑,也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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