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团的指挥所设在一顶巨大的迷彩帐篷里。正是盛夏季节,晌午的太阳照射下来,帐篷顿时成了桑拿浴室,只有几台电风扇对着电脑拼命地散热,帐篷内的军官们则个个汗流浃背。
演练开始之后,计算机里不断显示情况,一会儿水下发现障碍,一会儿七连进攻受阻,一会儿是右翼呼唤火力,一会儿是地对地导弹射程无法接近目标。这种战斗其实多半还是常规作战样式,应该说具备基本军事素质的团级指挥员都能处置,但266团团长杜朝本还是感到吃力。
杜朝本本来是个管吃喝拉撒睡的团长,用岑立昊的话说,是和平型的维持会长,指挥打仗不仅没有技术准备,也没有思想准备。临时突击学习的那些条条框框,架不住风云突变,捉襟见肘,手忙脚乱。上一次岗位职责考核,可怜的杜朝本采取了最低级的躲避手段——装病,让师医院的老乡开了个证明,做了个阑尾切除手术,躲避倒是躲避过去了,却让岑立昊更加看不起。岑立昊说,“奇怪,大家都有个阑尾,装在肚子里相安无事,就他那个阑尾会帮他的忙,早不疼晚不疼,一说要搞岗位职责考核,他的阑尾就发言了。”
杜朝本撑不起来,副团长孙晓农只好顶上去。孙晓农还算沉着,不断向参谋下达指示,掌握时机,分配火力,调整兵力,有板有眼。孙晓农把指挥任务接过去之后,杜朝本就没有事情干了,成了旁观者,可怜巴巴地看着指挥所里一群人忙碌。
第一个波次过去了,岑立昊只说了两个字:“重来!”
这一句话从根本上把266团的演习准备判了个不及格。
在这次演练中,范辰光基本上也是个旁观者。战场政治工作是转业问题尚且悬而未决的黄阿平在忙活。黄阿平领导的政治处在演练发生之前就向虚拟的渡海分队发出了“打上某某岛,解放全中国”的战斗动员令,同时指示航空兵向敌后散发传单,上面套用了已故毛泽东主席的一段话:“某某官兵们,中国人民解放军就要打过某某海峡了,尽管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们是一定要打上某某岛的。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五十多年前,号称固若金汤的长江天堑也没有能够阻挡我们进攻的步伐,中国人民解放军就是这样打过长江去的。”
登岛战斗开始后,黄阿平又及时向部队通报了进攻地区的民俗、社情、宗教习惯,并发出这样的口号:“同志们,我是你们的指挥员,向我靠拢,紧紧地团结在我的周围,跟随我前进!前进!”
范辰光不甘寂寞,急得抓耳挠腮,抱着电台话筒不断喊叫:“同志们跟我上!共产党员跟我来!”
这一幕看得岑立昊时时冷笑,对刘尹波说:“看看,我们的老范倒是很像个老八路,要是在百团大战中,没准能成为民族抗日英雄。”
刘尹波面部表情十分难看,咬牙切齿地说:“胡闹!”
这次演练,除了指挥系统实现局部网络化以外,演练的内容基本上还是常规属性。常规战中的思想政治工作当然还要体现常规战的特点,但是经过黄阿平创造性地发挥,就变得有声有色,亲切生动。范辰光在指挥所里找不到事情做,一会儿跑出去看部队,一会儿又指挥后勤保障分队送绿豆汤。
岑立昊和刘尹波虽然也是汗流浃背,但纹丝不动,平静地观察。岑立昊说:“老范,你的位置是在指挥所,现在正在打仗。请你回到指挥位置上。”
范辰光说:“我得给首长们搞好保障,别中暑了。”
岑立昊厉声喝道:“我再说一遍,这是打仗,你别考虑我们会不会中暑,你先考虑你自己会不会中弹。”
刘尹波说:“老范,先头部队伤亡很大,你跟老杜要迅速拿出应急措施。”
杜朝本说:“请孙副团长按预定计划处置。”
孙晓农对着话筒喊:“长江注意,暂停进攻。炮兵连表尺减四,方向向左0-06,六发集火射向,压制204号目标,掩护长江向2号目标运动。”
黄阿平的计算机指令是:“突击队丢掉伤员,丢掉烈士,丢掉一切非直接作战物资,直插2号目标409高地,完成最后的争夺。”
杜朝本在一旁看了,做焦虑状,说:“那怎么行?伤员和烈士不能丢下。真正的作战我是绝不会下这样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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