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军保卫处的一名干事见岑立昊被肖丽珠扭扯得不成体统,赶紧过来劝解。肖丽珠怒骂:“走开,你算什么东西,你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岑立昊表情滞然,对这个干事说:“谢谢,你别管了,让她出出气,这样我们都会好受一些。”
集团军干部处的马处长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攥住肖丽珠的胳膊,想把她同岑立昊隔离开来,没想到更加激起了肖丽珠的战斗愿望,她像一根被拉长的弹簧,马处长刚一松手,她便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到岑立昊的身上,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高声骂着:“岑老虎,你也有老婆孩子,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凭什么往死里逼我们老杜?你看看他的孩子,才十二岁啊,你赔她的父亲……报应啊报应,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骂声越来越高,悲痛和仇恨的情绪也越来越膨胀,在两次挣脱第三者的钳制之后,肖丽珠的战斗激情已经膨胀到高xdx潮阶段,这种激情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和仇恨以及对于未来生活的彷徨种种因素的鼓励,化成了强有力的武器,她的双拳紧攥,向岑立昊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雨点般地砸过去。
岑立昊昂首挺立,竭力地往上举着脑袋,避开肖丽珠拳头的袭击,双手尽量地挡住眼睛。对于孙进东,他可以不卑不亢甚至敢于摔门而去,但对于肖丽珠他不不能这样做。杜朝本是他的下属,是他的同志,杜朝本之死,他即便不负法律责任,即便不负领导责任,他也必须负道德和情感责任。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如果不是他岑立昊到88师来当师长,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杜朝本还会一如既往地在他的团长的位置活着,而且过得有滋有味,活得威风凛凛。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就是刽子手,他间接地杀害了杜朝本。对于杜朝本,用一句话来形容岑立昊的心情再合适不过: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时候,又有令人心颤的一幕出现在岑立昊的眼前——就在肖丽珠撕扯他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了。女孩很单薄,头发蓬松零乱,像一棵遭到寒霜袭击的小树,在风中倔强地挺立,深陷的眼窝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妈妈和那个男人的搏斗——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就是这个男人,使她失去了爸爸。
岑立昊此时有万箭穿心的疼痛,他从那个叫杜芩的十五岁的女孩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穿透力很强的东西,那就是——仇恨。
热泪涌上了岑立昊的眼窝,他一动不动,任肖丽珠拼命地撕扯揉搓,任肖丽珠把他扯来拽去,任肖丽珠把他的军装撕扯得褴褛不堪,只是喃喃嚅嚅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没办法,是我害了老杜,是我。肖大姐你打吧,复仇吧……”
林林带着岑骁汉闻讯赶来,老远便看见肖丽珠母女在撕扯岑立昊,岑骁汉像一头小豹子,一边往前冲一边大喊,“凭什么打我爸爸,我跟她们拼了!”
岑立昊看见妻儿过来,心里顿时一沉,他太不希望林林和孩子看见这一幕了,赶紧向林林挥了挥手,示意她带着岑骁汉离开。林林噙着眼泪,善解人意地向岑立昊点了点头,抓住岑骁汉,死死不松手。岑立昊注视着自己的妻儿,泪水终于遏止不住,滚滚而下。
肖丽珠忘我地撕扯岑立昊,压根儿没注意到林林母子就在不远处,也在撕扯着。肖丽珠打得正起劲,倏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冷冰冰地落在脸上,住手抬头一看,她也惊呆了——岑立昊仰着下巴,满脸是泪,那泪水就像一条湍急的小溪,在岑立昊的脸上尽情流淌……
肖丽珠一把松开岑立昊,歇斯底里地喊道:“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啊……”就这么喊着,放开岑立昊,大声嚎啕而去,那撕裂人心的声音,犹如一只负了重伤的狼在悲惨地嗥叫,一声高过一声,在招待所的院子里久久回荡。
二
就在岑立昊倒霉的这段日子里,范辰光的事业可谓是如日中天。到了地方之后,范辰光虚心学习,恪尽职守,最开始配合局长,把方方面面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工商局是个权力部门,也是个让人眼红的部门,鸡零狗碎的匿名信不少,大都是反映经济问题的。范辰光同局长商量,要在彰原市工商管理系统开展一次讲正气、树形象、捍卫国家职能机关尊严的活动,这项活动得到了于庭杰书记等彰原市领导的高度评价。九个月后,老局长退休,范辰光当仁不让地成了彰原市工商局的一把手,但仍然住在266团的家属院里,每天上班下班,他的宝马车在营房里出入,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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