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战争(34)

2025-10-10 评论

    婚礼就在文化站的食堂里举行,不排场,但气氛很好,苏宁波还给大家唱了一首《远航的军舰》,唱得翟岩堂心里酸酸的,陈春梅则喜气洋洋,也给大家唱了一段《阿佤人民唱新歌》。
    后来大家起哄要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陈春梅说,“要说经过,跟在座的一个女孩有关系……”刚说到这里,底下被人踢了一脚,转脸一看,苏宁波正在若无其事地剥糖果。陈春梅醒悟这个场合说这件事情不妥,就不往下说了,把责任推托给翟岩堂,说,“我出一个谜给大家猜,猜对了,就是我们的恋爱经过。我追的不是他,他追的不是我,但新郎是他,新娘是我。为什么呢?大家猜吧。”
    来宾们挖空心思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但已经知道这里的故事必然很丰富,就让翟岩堂老实交代。
    翟岩堂扭扭捏捏地坚绝不说,一时有点僵局,倒是周晓曾和了一把稀泥,让人找了两副快板让翟岩堂和陈春梅打,周晓曾说,“不管啥经过,这快板书里都有了,你们两个开打。”
    陈春梅说,“打就打,我来上句,”
    于是乎形式又活跃起来了。一个说,人民军队人民爱,一个说人民军队爱人民,一个说嗨嗨人民爱,一个说嗨嗨爱人民,如此,就把小规模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
    有好事者当夜听房,第二天就出来咋呼,说陈春梅和翟岩堂昨夜折腾得厉害,一边折腾一边喊,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军队人民爱,嗨嗨人民爱,嗨嗨爱人民……后来只要有人拿这两口子开玩笑,别的不说,就说嗨嗨人民爱,嗨嗨爱人民……
    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的,老婆有了,热炕头有了,但翟岩堂心里空落落的,下班回来,时常对着墙上的照片出神,左右两边墙上挂着两张照片,左边是他和陈春梅的结婚照,右边是四大金刚的合影,岑立昊瘦高,像长颈鹿,刘尹波文静,像白面书生,范辰光粗壮,像牛。那上面的翟岩堂,英姿焕发,比其他三个人看起来都要英俊。有时候看久了,喟然一声长叹,然后就默不作声地进厨房,挽起袖子帮着老婆洗菜做饭。
    部队出征那天夜里,市民们都在熟睡,但翟岩堂没睡,夜里三点钟他在通向兵站的一条路口守望,望着那一辆辆熄了大灯的、披挂了伪装网无声行驶的军车开上了军列的平台,看着军列远远地离去,热泪涌出眼眶,在他那浓密的络腮胡子里纵横流淌。
    为翟岩堂安排工作的时候,周晓曾出面帮忙斡旋了一阵子。“烧鸡事件”使266团同北郊区地方党政的关系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也使周晓曾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干部的位置上浮出了水面。266团出征的时候,周晓曾已经是北郊区桥头办事处副主任了。
    翟岩堂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煤球厂打煤球,这项工作翟岩堂做起来小菜一碟,但周晓曾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让266团的金刚打煤球有点屈才,就给他联系到文化站看管阅览室,跟陈春梅一个单位。再后来改革开放了,文化站效益不好,陈春梅干脆把它承包了,搞了个歌舞厅,只几年功夫,两口子就腰缠万贯——这是后话。
    三
    266团归建那天,彰原市大约有三万人自发地在中心大道上欢迎,城市上空彩旗飞舞,鼓乐喧天,到处都是“向子弟兵学习”、“热烈欢迎新一代最可爱的人”之类的标语,让266团官兵切实感到了,军队惟有打仗,才会有地位,才会受到尊重。不打仗,白养着,人家没道理热烈欢迎你。
    岑立昊第一次单独见到苏宁波,已经是归建一个月之后的事了。那时候欢迎和慰问的热潮已经过去了。
    765高地战斗,岑立昊的脚腕骨头被他自己踢折了一块,当时没在意,治疗不及时,一直就那么瘸着,还带着连队转战南北。归建后团长任广先说,赶快去把脚治好,再瘸下去哪能当连长啊?就该转业了。
    岑立昊这才慌了,赶紧检查。师医院的医生说,迟了,那块骨头已经被你磨碎了,你要是不想当瘸子,得给你安两根钢钉。钢钉安好之后,麻烦就来了,一个星期要到师医院复查一次。好在师医院离266团不远,属于北兵营的南半球,离266团也就两公里左右,正好和海滑大门对着。
    岑立昊那天去师医院检查脚腕,情况还是不好,医生说,瘸倒不至于,但是以后不能走远路了。出了师医院大门,岑立昊心里有点难过,不能走远路,那就更谈不上逛公园了,他还计划近期找个女朋友,那年月谈恋爱流行逛公园,年纪轻轻的,连公园都逛不成,岂不是个半残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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