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驾和薛正礼带着几十名勇敢善战的蹚将跳下寨墙,沿着大路沟散开着向西迎去。王成山没有跟去,同菊生留在寨上看。但二驾和薛正礼所带的蹚将们出寨不久,安浆糊的队伍发现蹚将们已有准备,不再前进,放几枪向南去了。出发迎敌的蹚将们又折回寨上,一团云雾从大家的心上散去,有些烟瘾发了的蹚将们也陆续散了。
陈老五拉着赵狮子叫:“走呵,走呵!快回去出宝①啊!”
①一种赌博,又称“压宝”。
“你妈的输不起算拉倒,宝是不出了,愿意跟老子打架你就试一试!”赵狮子推开陈老五的胳膊说:“怎么,你不服气吗?”
“老子不跟你打架,老子要猜宝!”
“老子不出了,你愿猜就爬你妈的×上猜去!”
“你不出不成!”
“老子偏不出!”
赵狮子和陈老五在寨墙上一递一句地骂着,吵着,递着手脚,惹得大家都围绕着他们两个看热闹,把军队的行踪不去管氏虽然陈老五和赵狮子的脸上都带着怒容,但他们却竭力露出笑意。特别是赵狮子只恐怕因小事伤了他同陈老五之间的朋友感情。大家因为知道他们不至于真正翻脸,不但不劝阻他们,反而从旁烧火,打趣。刘老义和部子九一个烧这边,一www.tianyashuku.Com个烧那边,大声嚷叫着,惟恐他们不打一架让大家开心。薛正礼觉得站在旁边做声不好,不做声也不好,一转身离开人堆,扶着一个寨垛子向军队走去的方向张望。他看见茨园的寨墙上也上满了人,而军队似乎有向茨园转去的模样,于是他心中一动:“他们会不会攻打茨园?”他正在心里疑问着,忽然从茨园那面响起来一阵枪声,跟着又传过来军队的冲锋号声。薛正礼顾不及同二驾商量,挥着手向寨墙上的蹚将们大声喊叫:
“带枪的都跟着我来,安浆糊在打茨园了!”
他喊过后就跳下寨墙,也不等后边的人,过了寨河向茨园跑去。刘老义、赵狮子、瓤子九都跟着跳下寨去,随即二驾和几十名蹚将也扑通扑通地跳下去了。
“快救茨园啊!快去救啊!……”
蹚将们呐喊着向茨园跑去,而茨园寨上也遥遥地传过来雄壮的喔吼声和稠密的枪声。王成山和菊生也跟着大家一道。正跑着,王成山喘着气告诉菊生说:
“我要夺一支枪回来……”—— 幸而有不少蹚将在茨园玩耍,和老百姓合成一气,打得安浆糊的人马不敢近寨。安浆糊的队伍也只是对李水沫示威一下,原不想真正开火,看见茨园寨也有准备,装腔作势地攻一阵,等薛正礼们的救兵一到,就在苍茫的暮色中撤走了。
薛正礼和二驾带着一杆人出茨围追赶了一两里路,看看天已昏黑,恐怕吃亏,便占住地势放了一排枪,骂了一阵,收兵进寨。薛七少提着手枪从寨上下来,把二驾和薛正礼们一部分蹚将请到他自己家里,另一部分安排在别家院里,大酒大肉地招待起来。吃过饭,已经有更把天气,二驾叫薛正礼带着刘老义们二十几个人留在茨园,他同瓤子九带着其余的转回薛岗。为提防夜里万一有山高水低,薛七少从村中的小主户和佃户中派出去一些人拿着土枪,快枪,灯笼和梆子,到寨上守寨。薛正礼也吩咐他的手下人小心在意,轮流着到寨上走走。七少把他的前院西屋腾出来,又把东屋和南屋叫伙计们打扫干净,在地上生好火,又预备了几个大烟盘子和几种赌具,让杆子住在里边。把弟兄们的住处安排停当后,他端着烟灯把薛正礼和菊生带进内宅,让他们住在两间小巧温暖的书房里边。
“菊生,”七少说,“你要是现在瞌睡,就睡在那张小床上;要是不瞌睡,就在这儿烤着火玩。二哥,你躺下去,我替你烧一口解解乏。”
薛正礼坐在一张有顶棚的大床上,把盒子枪向床上一撩,弯下腰在火上烤起手来。七少走到靠山墙的茶几边,从包壶里倒出来两杯酽茶放在大烟盘子上,然后往床沿上一坐,脱掉两只双梁儿绣花绒靴,用皮袍后襟将双脚包好,向卷作枕头的被子上躺了下去。他凑在灯苗上吸着了一支纸烟,拿起烟钎子向镶银箍的牛角烟缸中蘸了一下,忽然停住手,抬起头来向薛正礼小声咕哝:
“这样弄下去,不是要跟马文德闹生涩么?”
“到眼下也讲说不着啦。”薛正礼向床上躺了下去,惋惜地说:“马文德既然给安浆糊一个团长名义,李管家的就心里不服,非要当旅长不成,可是马文德地自己还只是一们见成旅旅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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