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三部曲(58)

2025-10-10 评论


  天亮前,这对惶惶不安的新人又作了一次性爱上的垂死挣扎。当杭天醉从昏睡中进入蒙陇,他觉得自己被一件软绵绵的东西缚住了身体,他能感觉到脸上的热气一阵阵喷来。他顺手一搭,摸到一样光滑结实的东西,这东西让人激动,把他从梦乡中激灵醒来。与此同时,他的下体一热,被另一件东西钳住了。他吓了一跳,两条腿一伸,醒了。睁开双眼,一片漆黑。他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被身边这个女人的肉体击中了,一个翻身就扑到了那片处女地上,女人在身下激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火山正在酝酿爆发,呼吸声急促,又响又不可遏制,在黑夜中回响。女人把头欠了起来,摸黑中来回寻找着杭天醉的嘴,女人气喘吁吁地说:“给我。”

  杭天醉不知道女人到底要什么,所有乱七八糟的关于做爱的道听途说的常识都涌了上来,使他无从下手。他几乎就要僵硬在女人身上时,眼睛直冒金花,上身一撑,叫了一声,斜身跌落在枕边。女人就势,就翻到了他的身上,他们来不及也不懂得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只是当那女人违反常规地压在杭天醉身上时,杭天醉一阵痉挛,他失败了。

  女人似乎被这一次的失败彻底击垮了。她呆了一会儿,翻身下来,侧身,背对着了丈夫,一动也不动。杭天醉却彻底地醒了过来,尴尴尬尬地想,这是怎么搞的,莫不是我真不像个男人了!这么想着,半躺下身子,对着帐顶,便发起果来。

  他发现他又在想念他的朋友赵寄客了。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得倒他的。他看看身边那团黑郁郁的隆起的肉身,突发奇想,要是我有寄客的魄力,我定把她狠狠整治了,叫她再不敢张狂。现在,他想起女人裸着半身咄咄逼人的架势,真是又屈辱又无奈。他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抓摸着,却什么也没抓到,只留下了两手的空虚和孤独。他心里发慌,往床头柜上一伸,摸到了那只曼生壶,“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他把它取了过来,捧在手里,紫砂壶慢慢地受了热气,暖了起来,他的冰凉绝望的心,也渐渐好受一些了。

  茶清这一步跨出了忘忧茶庄,林藕初身上的担子,就不由得不重了。

  茶业行规定,女人是不能上前店的,故而老板娘只得带着新媳妇在后场张罗。后场的任务,购茶评茶已被茶清带出去,剩下的,一是重新拼配,二是贮藏。

  说是重新拼配,也不是一件简单的活。龙井茶虽说采制高级,毛茶品质就好,但重新精制再卖出去,依旧少不了复火、筛分、风选、拣剔等作业。

  新媳妇沈绿爱,对这一过程,充满新奇爱好。春茶收购尚未开始,她对许多工艺程序已经有了很多了解。婆婆带她见识了仓中那许多堆积的筛子,婆婆一前一后地平面磨墨一样转动筛子,在上面放了一把毛茶。毛茶在筛上平面旋转着,有的就落下了。婆婆问她什么留下,什么又落下了。

  沈绿爱认真看了,说:“长的留下,短的落下了。”

  婆婆又换了把筛子,一上一下地抖,又问她什么留着,什么落下。

  沈绿爱说:“那粗的留着,细的落下了。”

  婆婆说:“记着,通过筛选后,上面的茶叶叫本身茶,下面细小的,叫下身茶,还有这些不合规格的粗大的头子茶,叫圆身茶。这三种茶,要分三种分别精制,然后再重新拼配。“

  “这么繁杂啊。”媳妇惊叹。

  “茶叶这碗饭,哪里是那么好吃的?”婆婆告诫着媳妇,“我从三家村抬来时,公公说,茶业学到老,名称记不了。你想想,一 辈子都记不了茶的名呢,多少事情要做啊!”

   夜里梳洗完毕,坐在椅上,新娘子沈绿爱,再也没有兴趣和 丈夫做那徒劳无功的努力了,把那一腔的激情,全部转移到了茶 上。

   她一边看着那些前人留下的关于制茶的木刻书,一边问着无事忙的丈夫:“天醉,咱们家里的龙井,为啥购来后要先放在旧竹木器里?”

   杭天醉在院里堆着一大堆石砖,正一五一十地检查观看,还用刷子就着东洋进口的肥皂,细细擦洗着,说:“这是什么问话?新竹木器时间长了便旧,哪里有年年买了新的贮茶。”

   “不对,“沈绿爱批驳他,“你看,祖宗这里说了,茶性易染,新竹木器有异味,所以必得用旧器,你连这个也不晓得吗?”

  杭天醉从木盆里抽出两只湿淋淋的手,生气地看着他那个逞强好胜的媳妇,可是他不敢公开训斥她。她在床上,已经用绝对优势把他打得不战而败,落花流水。他每时每刻都好像听到她在说:“你还欠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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