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最惦记我的是副处长许智泰,他做梦都想坐到处长的位子上。处里没人时,他经常偷偷走到赵忠的办公桌前仔细地欣赏我,用手抚摸我,坐在我身上用屁股蹭我,抽着烟靠在我身上跷起二郎腿,来回逛荡我。在我印象里,许智泰可是最看中我的人,赵忠早就坐腻了,一直琢磨更高的位置,但是赵忠却迟迟不动地方,许智泰等得不行了,背地里写匿名信告赵忠,还煽动大家搞“政变”,结果赵忠倒是被搞走了,许智泰却白忙活一场,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坐在我身上。取代赵忠的是杨恒达,一个给老领导当了五年秘书的人。
要说这杨恒达也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工作起来跟前任的处长肖福仁差不多,也是任劳任怨的,在办公室爬格子熬夜是家常便饭。但是你别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别看他谨小慎微地像我身上的一根钉子,但他骨子里却是个不安分的人,不仅有低级趣味,而且喜欢胡思乱想。有好几次他午休时坐着我睡着了,做的梦奇奇怪怪的,他自己在梦里竟然变成了一只老鼠,让母狼、狮子和花豹追得到处跑。我一直怀疑他有窥视心理,喜欢窥视别人的隐私,处内没人时,他经常翻其他人的抽屉,特别是欧贝贝的。我知道他和赵忠一样喜欢欧贝贝,经常在欧贝贝不注意时,用眼睛瞄人家,但是杨恒达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他懂得压抑自己,严格按几何学原理办事。他和朱大伟下棋时,常告诫朱大伟做好公务员要管住“三巴”,也就是要管住嘴巴、管住尾巴、管住……但是他骨子里是一个恨不得放开“三巴”的人,这样的人最可怕,好色不贪色,好财不贪财,野心大但贪而不露,很善于摆布“有位”与“有为”的辨证关系,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坐在我身上多久就会高升。
如果杨恒达高升了,谁还会坐到我身上跷二郎腿呢?黄小明不可能了,他接替胡占发给彭国梁当了秘书,朱大伟资历不够,欧贝贝还只是副处级调研员,提拔也只能提拔副处长或正处级调研员。不过在综合二处,欧贝贝的前途是最不好预测的,因为那要看她如何发挥红颜的艺术性了。
当然,最盼望坐在我身上的还是许智泰,但是我觉得他戏还是不大,不是我瞧不起他,因为许智泰是个永远掌握不了风向的人,你想一个人要是拎着猪头老找不到庙门,能不郁闷吗?
其实从古到今,为了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整天郁闷的人太多了:没坐上的想坐上;坐上了怕失去;坐在前面的担心坐在后面的挤掉他;坐在后面的又无时无刻不惦记挤掉前面的;压根儿没希望坐交椅者,也不甘心永远不得交椅坐,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夺一把交椅;以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有交椅可坐者,更是心急火燎地做着坐交椅的梦。呜呼,自从有了交椅,历史就被搅得昏天黑地!
宦海无涯,我的哲学是,先上船再寻找目标,寻找目标易而登船难,否则你只能站在岸上望洋兴叹,要知道呈现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谁都想达到理想的彼岸,但是理想是什么?不过是乌托邦而已。直觉告诉我,彼岸就在船上。然而,让我头疼的是船上已经挤满了人,而岸上翘首以盼登船的人像蚂蚁一样多,其实船并不少,只是想登船的人太多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现实当中,没有另一个世界,根本没有!这是我当了十年副处长的经验之谈。竟然当了十年副处长,我知道整个市政府办公厅的人都在笑话我,不怨人家笑话我,只怨我自己明白得太晚了。生活不过是用一种欲望代替另一种欲望的过程,那些误把理想当做现实来追求的人,只能在岸上望洋兴叹。
这个道理,在黄小明请我喝酒时我才明白。席间,我提出了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仕途之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可能是黄小明书读多了,也可能困扰我的问题也困扰着他,黄小明一开口就带着三分火气。
“许处长,你知道‘朕’是什么时候成为专有名词的吗?”
说实在的,我不是学历史的,对于这个问题一无所知,我敢肯定在现有公务员中,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会很多,即使学历史的也未必知道。
“小明,这与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黄小明是个很内向的人,但我一直认为他只是表面内向,或者说他的内向是装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他要让人感到他很内向,我不知道,或许这就叫城府,但我认为是忍耐,总之,我认为黄小明是个活得很累的人。因为一个什么都懂可什么都不能说出来的人,一定是活得很累的人。尽管黄小明给人的印象很自在、很稳重,但是直觉告诉我,黄小明是个信仰彼岸的人,至于他梦中的彼岸是什么,我不知道,恐怕他也未必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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