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104)

2025-10-10 评论


  家霆确是没有吃过,只好点点头。

  陈玛荔最后又点了布丁和咖啡,叫了两小杯红葡萄酒,说:“这地方不错吧?”

  唱片换了《圣母颂》,家霆忽然又想起与欧阳素心在上海“白拉拉卡”里吃饭谈话的情景了,不由地一边点头,一边神思飘荡起来。她看着他,问:“你怎么啦?”

  家霆连忙回神,笑笑说:”没怎么呀!”他的脸显得非常敏睿,眼深沉明亮,笑起来好看,坐的姿势有风度。

  你似乎不太高兴?”她说,“今晚,我想让你高兴高兴的。把你冯村舅舅的事暂时放到一边吧。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我答应貅搿盏鞘昙釜簧器。警来的美军渐渐她又把他当孩子了!家霆只好点点头。达“术日天千川州多了,门口老有汽车声、吉普声,进来的美军散散落落坐满了好几只桌子。侍者已将红酒、冷盘和浓汤端上来了。家霆将白巾展开铺在膝上,用瓶插软纸拭净了刀叉和汤匙。高脚杯的玻璃哩竺翼最盂的辉映凝聚到杯边的一星亮点,犹如红宝石戒指映眨薹惑譬眼。她同他碰杯,用英语说:“祝你快乐!”花影迷离,酒色鲜红i警磊了一口酒,两颊渐次泛出红色。家霆只是用嘴碰了碰玲珑剔透的高脚玻璃杯,他不会也不爱喝酒。

  她笑眼望着他,说:“Adnis!我以后叫你Adnis,好吗?”家霆问:“Adi?”他在上海上教会学校时,读过英文的希腊神话。Ad。ni。是希腊神话里的一个美男子,他是司美和恋爱的女神维纳斯的爱人。  

  她笑笑,开心地说:“是呀,Adnis!我喜欢你叫这个名字!”难以回答,家霆只好仍旧笑笑,显得拘谨。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心里都没有空隙要用她的感情来填补,也不感到自己应当同这样一个Aun十发生什么超乎寻常的情感。他觉得局面很糟。陈玛荔只喝了几匙汤就推开了盘子,侍者收去汤盆。她用叉选着芦笋吃。家霆见她这样,汤也不喝了,吃起冷盘里的鲍鱼来。她忽然神秘地问:“Adonis,你有隐瞒我的事没有?”“Adonis”的名字似乎她已做主确定了。

  家霆为难了,指的什么事呢?本来嘛,我的事你知道得不会多的,我也没有向你好好谈过我自己。是指的什么事呢?因此问:“您指什么?”

 
 



陈玛荔笑笑:“《生活文艺》上开始在发表一个连载《间关万里》是你写的吧?”

  家霆“哟”了一声,说:“怎么?您看到了?我还没有见到呢?他们早说要发表,我以为发表还早呢!”

  “我是今天上午见到的!刚出刊。”陈玛荔吃着冷盘里的牛肉说:“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文笔很好,但不该写这样的东西。我感到再往下写,写到河南灾情等等,估计你要揭短,我不希望你那样做。这对国民党不利,对抗战不利,会帮共产党的忙。更糟的是《生活文艺》的背景可疑,不该在它上面发表文章。”

  家霆露出一点愠色来了,闷闷吃着冷盘。

  陈玛荔语气缓和过来了,说:“以后,你写了好的东西,拿来交给我,我给你送到好的刊物上去发表。当然——”她笑着看家霆,“Adonis,你发表东西我总是高兴的。这说明你是聪明有才能的,年纪轻轻,出手不凡,前程远大!”

  家霆总是感到自己在她面前很不自然,却又怎么也自然不起来,只好也笑笑说:“记不清是谁说的了,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最弱的人,集中精力于单一目标,也能有所成就;反之,最强的人,分心于太多事务,可能一无所成。’我其实很笨,并不聪明。只不过,那个阶段能集中精力,才写了点东西。像现在,有了冯村舅舅这种事分心,简直书也读不下去,文章也不想写了。”

  她又笑了,脉脉地看着家霆说:“上帝赋予你了才能,应当珍惜。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好像包括两部分,过去的是一个梦,未来的是一个希望。我曾热衷于我的事业,希望使事业成为我的喜悦,使喜悦成为我的事业。可是,梦醒来却未能给我喜悦,我只有把喜悦寄望于未来。希望能看到你成功,成为一个名记者,成为我私人的朋友,甚至能成为我贴心的助手。我能为你的成功出一分力,我愿意把你的事业看作是我的事业。你懂得我的意思吗?”她说话常常一泻千里,看得出才思的敏捷与思维的丰富。家霆感到她的眼光里蕴含着一种他说不清也不愿去想的光波,坦然地摇头,但语气平和地说:“不太懂。”

  她宽宏地笑了,带嗔地说:“好吧,你以后能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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