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详而美丽地在包房里走动,年轻的老板依然眼睛炯炯地看着她,那种渴求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眼中的,丽莎看懂了它,老板的同伴看懂了它,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孩也看懂了它。一个久远的记忆穿过五光十色的灯光仿佛托盘上卷成圆筒状的香水毛巾般横在丽莎的眼前,六岁的丽莎透过门缝看见月光下两段泛着青白色的身躯重叠纠缠在一起,与这个画面同时出现的是燕子的话语,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靓女只要舍得是分分钟都可以挣到大钱的。钱以前丽莎是不缺的,妈妈手中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金钱,然而现在却不同了,现在丽莎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地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在这个老板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丽莎预见到了以后场景的转换,丽莎将面临一个抉择,她的心中摇曳着惶恐和渴求,它们飘荡不定地在丽莎心中各自加重自己的份量……丽莎端着托盘在长长的走廊走着,到了总服务台刚把托盘放下,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丽莎肩上,陷入重重心事的丽莎一惊,一回头竟看到了浓妆艳抹丽色惊人的燕子。
燕子说,丽莎在这样多姿多彩的地方,你为什么还满面忧郁呢。不会吧,丽莎说着朝燕子笑了笑。
燕子手里拿着一杯粒粒橙喝着,她告诉丽莎说,小雨的内地情人张鸿建来了。
是吗,丽莎问。小雨的张鸿建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帅哥。
帅什么哥,普普通通的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罢了,瘦瘦弱弱的,除了白衬衣还是白衬衣。不知道小雨到底迷上他什么。
迷上的大约是真爱了。丽莎说。
真爱?!燕子轻轻地冷笑,这世上有真爱吗?真爱大约就是尼斯湖的怪兽,听是听说过但从未有人见过。这个世界物质的文明是以感情的退化简单化为代价的。听说小雨的内地情人同时又是一个诗人,诗人又算什么呢,诗人一首呕心沥血的诗作大约也就等于一个歌星在台上扭一至两次屁股吧。我要去伴舞了,燕子说着又明艳地笑了一下三步两步就融人了闪烁幽暗神秘灯光的舞场。
丽莎拿着托盘在大厅站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追随着燕子的身影,燕子紫色的长裙在舞厅里快速地旋转着,不同颜色的灯光在燕子的裙子上迅速地移动,使燕子的身影斑斓而飘曳,随着舞曲的演奏,愈来愈多的人下了舞池,于是燕子的身影就隐没在无数的长裙无数的西装之中了。丽莎又顺着长长的走廊来到包房,她的身影在包房的磨砂玻璃门一出现,年轻的老板就抢步上前为她打开了门,外观依然美丽而安详的丽莎走了进来,迎接她的是老板那愈发炯炯发亮的眼睛,丽莎的内心也就愈发飘荡起惶恐和渴求……面对包房浅咖啡色的背景,丽莎潜意识里已经看到了场景的转换,转换的场景里内衣文胸四下飘扬人民币港币也四下飘扬,赤裸的丽莎在这飘扬之中迅速地成为了另一个丽莎。
夜十二点时,年轻的老板招呼丽莎买单。
当丽莎从总服务台算好数后心里不由暗暗吃惊,也不过就是一个晚上的卡拉ok包房,也不过就是喝了几扎啤酒,吃了几个水果拼盘竟要两千三百多元,丽莎把单放在皮夹上递给老板,老板略看了一看就从皮夹里数出二十五张百元大钞,他挥了挥手说不用找零了。老板的同伴们都起身了,连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的女孩也懒懒地起来了,他们鱼贯地一个个从包房里行出来,老板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并没有对丽莎说什么特别的话,丽莎仅仅是感觉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此外什么也没有,他连一个最简单的电话号码也没有告诉丽莎。
丽莎有礼貌地向年轻的老板微笑告别,心里却仿佛阴郁的天气一样满布了失望的乌云。丽莎暗淡在自己这种堕落的心态中,她一人在贵宾包房里做着清洁,吸尘器麻木不仁地在地毯上来回滚动,在嗡嗡的机械声中丽莎依然在浅咖啡色的背景中看到了场景确切无疑的转换……做完了卫生,丽莎来到更衣室,换上了自己的那套粉红色的长裙,在总服务台打了一声招呼就从歌舞厅行了出来。
走到街口丽莎看了看腕表,已快夜一点了。街面的行人已很稀少,公共汽车早已没有了,只好搭通宵行驶的小巴了。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轻悄地在丽莎身边停下,丽莎没有在意还是往前走,白色的保时捷立即按响了喇叭。丽莎回头,年轻的老板从车窗里探出微微笑的脑袋说,小姐快上车,我陪你吃宵夜,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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