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请我妈吃饭的地方。”
马林生半晌无语,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儿子。“你怎么想去那儿?”
“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想看看,总觉得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不是有?你总不至于一顿饭没请我妈吃过就和她结婚了吧?”
马林生呵呵大笑,“当然不至于,也没那么便宜,让我想想,第一次是在哪儿?”
他眺望着前方阳光下的古宫墙,跨越两湖之间带有白栅栏的马路桥和熙攘的人群川行的车辆以及鳞次栉比的建筑房屋回忆着啮咬着下唇。
他掉脸朝儿子微笑了一下。
“走吧,要去那个地方还要坐车。”
这是个位于繁华路口的一家相当富丽堂皇的大型饭庄,马林生带着儿子走到门前,竟有些踯躅逡巡。这家饭庄已经过彻底的翻修,与他当年光顾的时大不一样;加盖了楼层,营业面积扩大了几倍,内外装潢也有天壤之别,服务员清一色都是身穿锦缎旗袍的年轻小姐,当年这只是卖大众菜肴的食堂式的下等饭馆,店堂内终日挤满吃包子喝鸡蛋汤的出差干部。开票、端菜都要自己去排队,然后高举着吆喝着挤回桌前。同一和餐旧相经常坐满不相识的一群人,各吃各的,脏盘脏碗一直推到鼻子尖前,自己的饭菜都没地方放。你吃的同时身后还站着一圈等座的人盯着你。那些服务员都是些泼辣的娘们儿,一个个脏得像鬼,端着成摞的盛着剩汤的残羹的盘碗在人群中外事来钻去,经常可以听到随着一声打碎盘碾的脆响蓦然爆发的一开始便达高xdx潮的剧烈争吵,很快便演变成最脏脏、最不堪入耳的对骂,你可以领略那些外表朴实的人们对性的最猥亵最变态的丰富想象。
这条街离他工作的地方并不远,只隔了几条马路,但他几乎有二年没来过这儿了。
他仅是凭那块袭用旧名的店名招牌才断定是这个地方。
“你第一次请妈来这儿她多大?”
“比你现在大个四、五岁。”
“噢,那她也不大呀。”
“是的,那时她很年轻,中学刚毕业。”
他们在引座小姐的带领下,在角落一个很清静的厢座面对面坐下。
马林生按照价钱的可接受程度搭配着点了几个菜,并让马锐点了两样他喜欢感兴趣的菜,给自己叫了啤酒给儿子要了饮料。
“那时你多大?”
“你算算叫我比你妈妈大四岁,你说我有多大?”
“你也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
“当时我都插队回来了。”
“你比她大,那当时就是你主动了?”
“呵,可以这么说……你打听这些事干吗?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作为朋友,第一条不就是要先互相了解?我你是了解的,刚生下就在你眼前一直长到现在也没离开。你就不同了,我得了解在我之前你都干吗了,跟谁呆在一起。”
“说得有理,你就问吧,今天我充分满足你的好奇心。”马林生微笑着,端起小姐为他斟满的酒杯,喝了一口。
“你跟她到这儿来,是初次相逢还是早就认识?”
“早就认识,到这儿来吃饭都是关系明确之后了,也不是第一次约会。我们那时不像现在的年轻人第一次约会总是请吃饭请跳舞请听歌什么的,那时还没这些花样儿呢。”
“那是请看电影了?”
“也不是,”马林生笑道,“寻陧电影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组织观看,样板戏采色印染西哈努克在哪里……我们初次相逢是在另一个地方,离这儿不远的一条胡同口。即时你姥姥家住这一带。你妈上学常从那条胡同走,那时我在现在这单位,在街道一个小工厂,也在这一带上班,所以常能碰见。”
“你就上去和她搭话了?”
“哪敢呐!也就是眉来眼去一番,然后各自走开。”
“她那么小也会这个了?”马锐笑嘻嘻的。
“女人这个本颂都是天生的。我看夏青更小,媚眼不也飞得很有水平了?”
“不知道,没见过。”马锐装得一本正经,“也不能总眉来眼去,总得互相说话,要不怎么认识呵?”
“后来我打听到我们厂有个同事跟她住一条胡同认识,就托他去跟你妈说了,说有个人想跟她认识认识。”
“是托人说的,不是自己追的?”
“不是,没那么浪漫。我那会儿老实得很……噢,现在也很老实,一直属于老实人。”
“你们那会也真够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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