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沙坑的水很清,我在水中睁着眼睛往坑底潜去,潜着潜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进入了我的眼帘。我心想,那一定是什么宝贝,便快速潜过去。
我从沙中取出来的宝贝,原来是一把锃亮的日本三八大盖枪上的枪刺,我兴奋不已,这是当时打群架最流行的武器。我做梦都想得到一把这样的枪刺,这可比我在铁轨上轧的小匕首强多了。
我拿着枪刺冲上了水面,简单洗了洗身子,穿上衣服,把枪刺倒插在后腰带里,把儿在下,刀冲上,紧贴在后背上,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别枪刺的手法。
枪刺贴在我的背上,感觉好极了,好像自己突然练就了一身的武功,有点艺高人胆大的感觉,大摇大摆地往家走去。
我心想,这把枪刺一定有什么传奇经历,很可能是当年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留下的,也可能是解放军打国民党留下的,听我们学校打更老头说,这一带在解放前打过好多大仗。
我离家还挺远,就听见悠扬的二胡声,我知道那是我哥在拉二胡。我走到我家楼下时,高梅、高光、于涛、周丽萍等一帮人围着我哥。
我哥正照着一本书拉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那曲子悠扬而动听,让人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大家看见我就像根本没看见一样,都沉浸在优美的曲子里。
高梅甚至小声唱了起来: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做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
我们都听得如醉如痴,想入非非。
“这黄色歌曲就是好听。”我哥拉完曲子后,于涛美滋滋地说。
“傻瓜,谁说这是黄色歌曲,这是苏联爱情歌曲。”周丽萍嘲讽地说。
“大尿壶,怪不得你爸是国际流氓,还爱情歌曲,告诉你,这是苏联黄色歌曲。”高光口出不逊。
“高光,我爸招你惹你了,你干吗老拿我爸说事?”周丽萍很生气地说。
“革委会组织群众批判你爸时,你爸脖子上挂的牌子是不是国际流氓?”高光不依不饶地说。
“那都是你爸干的坏事,你爸就能害人,谁不知道?二林子,你爸就是被他爸害的。”周丽萍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操你妈,大尿壶,我说你爸是国际流氓就是国际流氓,怎么的?”高光一听周丽萍敢和自己顶嘴大骂道。
“高光,”周丽萍大喊道,“大伙都说你妈是个破鞋精,我看你还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呢!”
高光听了周丽萍的话,恼羞成怒,他抬手打了周丽萍一个嘴巴。周丽萍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该打,小骚逼!”高梅恶狠狠地说。
“高梅,你们姐俩挺会欺负人呀。高光,不愿意听曲,滚一边去!”我哥气愤地说。
“大林哥,咋地了?”高光知道我哥的厉害,咪儿咪儿地说。
“高光,瞧你那熊样,欺负女孩,算啥本事?”我哥用瞧不起的语气说。
“大林,”高梅见我哥生气了,岔开话题说,“再拉一曲《喀秋莎》吧。”
我哥翻了一页,照着谱子又拉了起来。
“高光,谁的书?”我小声问。
“我从我妈的箱子里翻出来的。”高光得意地说。
“哥,别拉了,这曲子是大毒草,容易给家里惹祸。”我担心地说。
我哥一听“大毒草”三个字,马上不拉了。我感觉我哥心里一定想起了在草滩农场劳动改造的爸爸。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是大毒草,只是听王德良批评高光时说过,是大毒草害了我爸,而且,这大毒草就是我爸写的书。我这么一说,我哥没了情绪,高梅缠着我哥上街。
“我也去。”我不懂事地说。
“那我也去。”高光也跟着起哄。
“你们都去呀,那我也去。”于涛也要凑热闹。
我哥没办法,只好同意大家都去。
我们来到车站,坐无轨电车直奔联营。那时候,联营是最大的商业广场,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屯老二进城,先到饭馆儿,后到联营。屯老二就是指的贫下中农。
我们进了联营,我觉得眼花缭乱,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进联营。于涛也直发蒙,可能也是第一次来,高光好像来过,但也不太熟。
高梅早就想甩掉我们,不一会儿,我哥和高梅就没影了。我们三个臭小子谁也没带钱,在里面瞎转悠了一阵儿,觉得没意思,就都出来了。
“真没意思,咱们去大沙坑洗澡吧。”高光扫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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