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啥意思呀?”
这两个家伙正拌着嘴,把后窗的一个家伙拎着一双破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你们俩说什么呢?”
这时,我们已经把房瓦一块块地揭开了。透过屋内昏暗的灯光,我们发现高光他妈呆呆地坐在墙角的一把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眼泪从毫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地流下来,我望着她那双目光呆滞的眼睛,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此时,高光已经泪如泉涌,他抑制不住地刚要喊妈,于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高光还要挣扎,只听见“当”地一声,刚才拎着一双破鞋的家伙闯进屋来,他冷笑着走到高光他妈面前,一把把高光他妈拽起来,大喊道:“你不是喜欢搞破鞋吗?来,把这个带上。”说完,把那双破鞋挂在了高光他妈的脖子上,把门的那两个家伙也推门进来了,一看高光他妈脖子上挂了一双破鞋,哈哈大笑,高光实在受不了,他伸手去夺于涛腰间的手枪,于涛赶紧捂住腰,我也赶紧抱住高光,慌乱中一块瓦从房顶上滑了下去,“啪”地一声摔碎了,屋里的三个家伙吓得赶紧从屋内跑出来,喊道:“谁?”我赶紧学猫叫。
“妈的,吓了老子一跳!”拎破鞋的家伙说。
我怕高光惹出事来,示意他俩赶紧走,我和于涛把高光夹在中间顺着屋脊往南爬。
“妈的,我非杀了这几个家伙不可!”高光一边爬一边咬牙切齿地骂。
“高光,咱仨不是对手,还是从长计议吧!”我一边爬一边劝。
“操你妈,于涛,你拿那把破枪有啥用!?”高光把气直往于涛身上撒。
我们终于从房上下来了,高光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呜呜地大哭起来,我本来就心疼高光他妈,高光这一哭,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于涛见我们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我们仨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凄凉的夜,除了狗吠,就是我们仨的哭声,哭着哭着,下起了大雨,我们仨只好抱头往家跑去。
一连几天没有高光他妈的消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谁也不能靠近关高光他妈的那个仓库,只有打更老头不管那一套,经常领着黄狗过去转转。
有一天中午放学,我刚走到收发室门前,就听见打更老头跟别人说,高光他妈被逼疯了,见谁都脱掉上衣,露出两个白花花的奶子说,“德良,画吧,快画吧!”我听了以后心里难过极了,午饭都没回家吃,一口气跑到火车道旁大哭起来,我知道美丽的高光他妈要离我而去了,至于她将来会怎么样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是我有预感,我不会再见到她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她亲近了,天哪,一个好端端的女人被逼疯了!我顺着铁路拼命地往前跑,恨不得逃离这个能把人逼疯的世界!
我爸被关了一个多月才放出来,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连眼镜片也碎了,我爸受不了酷刑,只好替我写了揭发王德良的犯罪材料。我爸放出来之后,高光他妈被他爸送进了市精神病院。
市精神病院就在区革委会斜对面,这里经常有人自杀,前几天还有个精神病患者在收发室上吊死了。我几乎不敢相信高光他妈会关在这里,我经常会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希望能看见她,然而,这里就像监狱,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她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天半夜和高光、于涛在房顶上看见高光他妈竟然是与她见过的最后一面!因为高光他妈被送进市精神病院不久,就逃了出去,走丢了,从此杳无音信!
王德良被判刑了。判刑那天,他和一些杀人犯一起站在大卡车上,王德良被剃了光头,而且被五花大绑捆着,脸上灰土土的,让我想起他常画的地瓜和土豆。
我们学校全体师生又一次参加了宣判大会,我突然发现站在王德良身边的杀人犯是徐四,原来徐三被枪毙以后,徐四越狱逃跑了,他和他哥一样抢劫时杀了人,后来又被抓住了。徐四怎么能和王德良站在一起,我百思不得其解。
炉灰山周围人山人海,人们指指点点,沸沸扬扬,很像鲁迅先生写的《药》中的情景。我们班离大卡车很近,主席台上不仅坐着穿公安制服的人,还有高光他爸和夏丹。
我正在东张西望之时,王德良看见了我,他目光如炬,我被看得低下了头。王德良被以流氓罪、教唆罪判刑十年。宣判声音刚落,我看见王德良怒目望着在主席台上坐着的夏丹。此时,夏丹正和高光他爸交头接耳。我心想,我一定要给王德良报仇,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报仇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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