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场速度比赛的吃饭结束了,每位参赛者的额头都渗出热汗,灶炉上的柴火烧得正旺,接下来大家就该喝酒了。
木楼的角落处,放置着一个木桶,里面盛满了发酵的粮食。这是一个制兑米酒的容器,人们要喝酒时,拔掉木桶底部的小木塞,黄色的酒就会流出来,每次放酒时,都可放出几大碗。
按照门巴族人的生活习俗,吃完饭后应不停地喝酒。这些低浓度的米酒就像汉人的茶水一样,慢慢地品味,一直品到兴尽趣穷。天天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喝着自家木桶内那取之不尽的美酒,吃着土坡上那些一茬又一茬的粮食,这就够了,这也许就是垭旦村人生活的全部。
我接过那位小男孩递给我的米酒,慢慢地喝着,倾听着,心情放松地欣赏着眼前晃动的一切。酸酸甜甜的米酒令我浑身热腾起来,疲乏的身躯酸软无力,头一阵阵晕昏起来,眼皮渐渐沉重。
他们把酒碗再次端在我面前,我连连摇头,笑着推开了,随即我把黑色的摄影箱放在身边,用它来枕着我的头。这些门巴族汉子全都笑了,他们已经看出我不行了。很快那个小男孩抱了一床薄薄的毯子盖在我的身上,他们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那个门巴族小男孩挨着我的腿挤了进来,晚上我与他同盖一床毯子。这个小生命很快就睡着了,我却越睡越兴奋。我无法平静下来,因为明天我就会亲眼看见墨脱,感受墨脱。
火渐渐熄了,屋里屋外漆黑而寂静,我还真希望时光过得快一点,明天一早我就快速上路。
不知不觉,我和垭旦村的汉子们一起进入梦境。我和他们的梦肯定不一样,但我已经记不起来我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清晨,天际泛起一丝白云,飘飘下坠的白雾正慢慢潜入垭旦村,整个垭旦村仍在晨眠之中。我走出木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垭旦村上空的新鲜空气,望了望去墨脱的方向,今天我就要走到墨脱了。
离开木楼,我在我那不充足的盘缠中拿出50元钱放在木板上,钱的上面压了个酒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对他们的谢意。我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了垭旦村。
仍是沉重的行装,仍是空空的肚腹,长时间的超负荷奔波,我的体力已出现虚脱,额头上的冷汗一个劲地流淌,冷汗浸透了全身的衣服。我坐在山梁上喘息着,劳累的心脏猛烈地狂跳着,去墨脱的最后一段路程我明显地感觉到体力不行了。长达六天的艰难奔波积聚的困乏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更为痛苦的是右脚出现轻微骨折,行走艰难,只要右脚掌轻轻一触地,整个腿就会钻心般疼痛。全身的重量几乎压在了左脚上。
我在焦虑的同时引出一股无名火气,为啥我的腿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能行走,让我停歇在这个荒野群山中,停歇在墨脱的面前?我的右手握紧了拳头,使劲击打着右脚,“站起来,站起来!”我大叫起来。
一股欢快的溪流从山上奔来,在脚下转了一个弯又朝山谷下流去,路径在溪流面前消失,新的路径需趟过这条溪流后去辨寻。我将黑箱高高举起顶在头上,在刺骨的激流中一步步挪动身子,朝对岸移动。溪水很快淹没了大腿,我的身躯在激流中摇晃,双腿在刺骨的激流中麻木发痛。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趟水,每向前一步,我的身子都得朝前重重地倾斜一下。耳旁全是水的轰鸣声,全身上下早已被浸透,我小心地走着,避开水花,不让激流将我掀倒、冲走。
在这一刻,我的右腿仿佛也不痛了,刺骨的激流将我那红肿的伤腿浸泡麻木了,渐渐失去了知觉。我咬紧牙关,用拐杖努力地支撑起快倒下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趟向对岸。
趟过溪流,整个身躯疲乏到了极点。身躯因被刺骨的冰水刺激,出现了严重的不适反应,呼吸困难,头昏耳鸣。在植物丛中走一段路后,我就站在原处,紧紧地闭上双眼,喘息一阵子,看看时间,才九点多钟。
墨脱方向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红云,渐渐地整个苍穹似火烧一般,我的梦想在艰难行程中正一点一点地展现着。
人们告诉我,墨脱县城修建在群峰环抱的中间地带,是一块神仙居住的地方,群峰之中的墨脱,天是红色的,水是蓝色的,一切有生命的植物体都在仙境般的环境里生长。
人们还告诉我,在靠近墨脱县城的途中,当看见蜿蜒的石道爬上一座似鹰头的峰崖时,就快到了,墨脱县城就在鹰头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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