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洗漱完了,他们到床上坐下。原来线条坐着自己的床,李先生坐别人的床,后来她叫李先生过来,坐在她身边。这是因为她看出李先生很疲惫。那被头只能垫住李先生的屁股,万一他往后一倒,就全完了。然后她就研究起李先生来。第一个研究成果是:李先生是招风耳。第二个研究成果是,李先生的毛孔里都是煤。她正要告诉李先生这些事,李先生却说:我想躺下睡一会。说着他就朝一边歪去,还没躺倒就睡着了。线条后来说:“当时我真想宰了他(谋杀亲夫!——王二注)!”
李先生倒下后,打起呼噜来。线条简直想哭。可是她马上就镇定下来:妈的,你睡吧。老娘先来玩玩你!她给他脱了鞋,把他平放在床上,解开他胸前的衣扣和腰带,把手伸了进去,摸着了一大堆破布片(单身汉的衬衣——王二注)。后来她这样形容自己初次爱抚情人的感觉道:把龟xx血肿捆在一根木棍上,就是一个墩布。
然而龟xx血肿不完全是墩布。把手伸得更深,就摸到了李先生的胸膛。那一瞬间线条几乎叫出来。当然,摸久了也稀松平常,但是第一次摸感觉不一样。李先生的胸上有疏琉落落的毛,又粗又硬,顺胸骨往下,奸像摸猪脊梁。这还得是中国猪,外国猪的鬃毛不够硬,不能做刷子。不管李先生的胸毛能不能做刷子,反正线条摸着心花怒放。她一路摸下去,最后摸到了一样东西,好像个大海参。这一下她停下来,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李先生的外号上去。于是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说:乖乖。这哪里是器官,分明是杀人的凶器。
一摸到这个地方,李先生就醒了。刚才他在做梦,梦见在矿上,从矿并里出来去洗澡,澡堂里一锅黑泥汤。好多工人光着屁股跳到泥塘里去,其实他梦的全是真实所见的事,只是他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能在一个房顶下,看见了那么多男性生殖器。所以他怀疑自己在做梦,而且怀疑自己是同性恋者。只有满足上述两个条件,才会看见这种东西。
李先生说,他从睡梦中醒来,感到线条在模他,倒吓了一跳。那时他看到线条小脸通红,脸上笑盈盈。他刚从梦中醒来,所以觉得,眼前的事不是梦,而且他也不希望是梦。这是他的似水流年(15),不是我的。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后来线条叫李先生做了庄严保证:保证不做进一步的非分之想,保证在线条叫他停的时候停下来等等,线条就准许他的手从衣襟底下伸进去。这已经是第二次幽会时的事,和上次隔了一星期。线条说,李先生的手极粗。好像有鳞甲一样,但是透过他的手,还是感到自己的腰很纫,Rx房很圆,肚皮很平坦。她对这些深为满意。除此之外,感觉也很舒服(但是有些惊恐),这比在班上聊大天好玩多了。
与此同时,我在云南偷农场的菠萝。半夜三更一声不响地摸进去,砍下一个,先放到鼻子下同闻香不香。要是香的,就放到身后麻袋里;不香就扔掉。我们俩如出一辙,都不走正路。走正路的人在那年月里,连做梦都想着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可是我说:这些受苦人我认得他们是谁吗?再说了,他们受苦,我不受苦?那晚上我一脚跺进了蚂蚁窝,而且我两只脚都得了水田脚气,趾缝里烂得没了皮。那些蚂蚁一齐咬我,像乱箭穿心一样疼。
我们三人里,李先生感觉最好,可是他却想入非非,觉得眼前的感觉不可靠。人要是长T这个心服,就有点不可救药。当他的手掌从线条Rx房上掠过时,感到乳头有点凉冰冰,于是他又动了格物致知的心思:这东西是凉的,对头吗?
李先生迷迷糊糊,手往下边伸去。线条动作奇快,一下子挣脱出来,还推了李先生一把,说道:你好大胆!李先生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线条却说:管你什么意思,反正人家(同宿舍的河南小姑娘)快下班,你该走了。
十四
“文化革命”来到之时,有些人高兴,有些人不高兴。刘老先生对我说过,一开头他就想自杀。因为他见那势头,总觉得躲不过去。但是他想到在峨嵋酒家还能吃到东坡肘子,又觉得死了太亏。他属于不高兴者。线条属于高兴者,因为那一年我们上初三,她各科全不及格。她爸爸说:考不上高中,你给我到南口林场挖坑去。当时就是这么安置考不上高中者。她妈则说:这院里全是书香门第,还没人去挖坑呢。她叫老头到附中讲讲去。老头则说,我是党委书记,怎能干这种事?那年头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和党性原则部和真的似的。老妈妈实在怕丢人,就找我给线条补功课。实在补不动,差得太远。我王二不但是坏蛋,而且有怜香惜玉之心,所以订下计划,要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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