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踏着星光走去
想起了灯光照着树叶的时候
踏着婆娑的灯影走去
想起了欲语又塞的时候
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的战友
因此我想念你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过去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很麻木。我有点两重人格,冷漠都是表面上的,嬉皮也是表面上的。承认了这个非常不好意思。内里呢,很幼稚和傻气。啊哈,我想起来你从来也不把你写的诗拿给我看。你也有双重人格呢。萧伯纳的剧本《匹克梅梁》里有一段精彩的对话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清楚:
息金斯:杜特立尔,你是坏蛋还是傻瓜?
杜特立尔:两样都有点,老爷。但凡人都是两样有一点。
当然你是两样一点也没有。我承认我两样都有一点:除去坏蛋,就成了有一点善良的傻瓜;除去傻瓜,就成了愤世嫉俗、嘴皮子伤人的坏蛋。对你我当傻瓜好了。祝你这一天过得顺利。
王小波21日
你好哇,李银河。
今天又写信给你。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就不能谈论你的工作。那么怎么办呢?还是来谈论我自己。这太乏味了。我自觉有点厚颜,一点也听不见你的回答,坐在这里唠叨。
今天我想,我应该爱别人,不然我就毁了。家兄告诉我,说我写的东西里,每一个人都长了一双魔鬼的眼睛。就像《肖像》里形容那一位画家给教堂画的画的评语一样的无情。我想了想,事情恐怕就是这样。我呀,坚信每一个人看到的世界都不该是眼前的世界。眼前的世界无非是些吃喝拉撒睡,难道这就够了吗?还有,我看见有人在制造一些污辱人们智慧的粗糙东西就愤怒,看见人们在鼓吹动物性的狂欢就要发狂。比方说,我看见郭沫若描写两个女人在海边洗澡(心旌摇摇,一本正经的),什么“……坟起,玉体皎白”,好像他除了这个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气得不得了,暗暗骂一声:闭嘴吧猪猡!我总以为,有过雨果的博爱,萧伯纳的智慧,罗曼?罗兰又把什么是美说得那么清楚,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再是愚昧的了。肉麻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赞美了。人们没有一点深沉的智慧无论如何也不成了。你相信吗?什么样的灵魂就要什么样的养料。比方说我,没有像样的精神生活就没有一代英俊的新人。
出于这种信念,我非常憎恨那些浅薄的人和自甘堕落的人,他们要把世界弄到只适合他们生存。因此我“愤懑”,看不起他们,却不想这样却毒害了自己,因为人不能总为自己活着啊。我应该爱他们。人们不懂应当友爱,爱正义,爱真正美的生活。他们就是畸形的人,也不会有太崇高的智慧,我们的国家也就不会太兴盛,连一个渺小的我也在劫难逃要去做生活的奴隶。如果我不爱他们,不为他们变得美好做一点事情的话。这就是我的忏悔。你宽恕我吗,我的牧师?
你没有双重人格,昨天是我恶毒地瞎猜呢。否则你从哪里来的做事的热情呢。这也算我的罪恶之一,我一并忏悔,你也一并宽恕了吧。祝你今天愉快。你明天的愉快留着我明天再祝。
王小波22日
你好哇,李银河。
我今天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你知道我过去和你交往时最害怕的是什么?我最害怕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如果这样的形容使你愤怒我立刻就收回)。我甚至怀疑这是一把印第安战斧,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来砍掉我的脑袋。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思想颇有差距。我们的信仰是基本一致的,但不是一个教派。过去天主教徒也杀东正教徒,虽然他们都信基督。这件事情使我一直觉得不妙。比方说我就不以为“留痕迹”是个毕生目标。我曾经相信只要不虚度光阴,把命运赐给我的全部智力发挥到顶点,做成一件无愧于人类智慧的事情,就对得起自己,并且也是对未来的贡献。这曾经是我的信仰,和你的大不一致吧?那时候我们只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要把生命贡献给人类的事业,绝不做生活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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