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87)

2025-10-10 评论

    韩德宝将吴振庆推开:“你干什么你?他又不是存心的!中秋节那天,他喝醉了。”
    王小嵩走来说:“别在这儿斗气了!事情已然如此,你恨他又有什么用?我把主要责任揽到我身上了。”他扭头看徐克,见徐克拿着小刀正要割自己的舌头。
    王小嵩几步跨过去,夺过了小刀——但已略迟一步,徐克已将自己的舌头割破,满嘴流血。
    《年轮(87)第三章》10(7)
    王小嵩掏出手绢捂住他的嘴:“你怎么真来这一套!挨了两耳光就受不了啦?”
    徐克推开王小嵩,后悔地哭着用头撞树。
    吴振庆走到他跟前,紧紧搂抱住他,也哭了。
    王小嵩和韩德宝站在一旁默默流泪。
    徐克说:“我倒不在乎什么处分……我舍不得和哥儿几个分开……”
    结果,从这以后,除了郝梅仍留在原连队,我们书中的四个主人公被调到了四个连队,王小嵩和吴振庆,还被调到了另外两个团的两个连队……
    郝梅站在连队路口,目送他们——一辆马车将他们拉走了……
    马车越去越远,马铃声渐渐听不见了。
    郝梅流下了眼泪。
    郝梅的心声:“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呢?和你们分开了。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那么孤独……”

    (1)
    当时代的风标陡转了一个方向的时候,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在这一座北方城市里,到处都可以看见这样一些人——他们满脸镂刻着失落,他们神情恍惚,混杂着苍凉,神情充满幽怨和种种强烈的希翼。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如同刚刚经历大迁徙却仍未寻找到归宿地的游民,如同赳赳而赴倦倦而归的溃散之师的乏兵。他们是一批将青春当作武器投掷了出去,却连一枚似可引以为荣的纪念章都没有获得的男人和女人,一批落魄而沮丧的男人,和一批茫然而委屈的女人。
    他们从一无所有绕到了一无所有,仿佛钟表的指针从零点绕到了零点。对时间而言,零点永远只不过意味着零点,对他们而言,却意味着又要给人生紧紧地上满一次弦。
    公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霜雪。
    两辆拉煤的卡车坏了,一前一后停在公路旁。
    两辆卡车的前车窗和车厢内的煤,也蒙着一层霜雪……
    前面一辆卡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他踩着半尺厚的积雪,朝公路旁的野地走去。
    那人在野地里用
    (老式的汽油打火机)点燃了一团擦车用的油丝布。
    一堆篝火烧起来了。他冲后面那辆卡车叫着:“下来,烤烤火!”他是吴振庆。
    车上又蹦下来一个人,是徐克。
    徐克跺着双脚:“他妈的,快冻僵了!”
    他们两人围火蹲下,烤手,他们还都穿着破旧的兵团服。
    徐克问:“振庆,还有烟没有?”
    吴振庆从兜里掏出烟盒,只剩一支了,他将烟折断,分给徐克一截。
    徐克用火枝点着烟,愤愤地说:“妈的,把这么两辆破车租给我们!回去我一定找他们算账,我徐克不是好骗的!”
    吴振庆说:“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怎么对付着,也得把这两车煤弄回市里去,尽快倒出手,抓几个现钱,也好过年啊!”
    徐克说:“天亮后,保证能拦住一辆往哈尔滨开的什么车。”
    吴振庆说:“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管什么车,只要是往哈尔滨开的,能坐几个人,肯定坐满了几个人。”
    “那,依你怎么办?”
    “拦从哈尔滨往双鸭山开的。”
    “回到双鸭山?”
    “对,只要能拦住车,两个小时后就到双鸭山了,然后上火车回到哈尔滨。”
    徐克不言语。
    吴振庆说:“你要不愿意回去,我回去,你守车。”
    徐克说:“我不是愿不愿,我怕我回去,买的零部件不对,也不能把德宝带来,人家现在毕竟有了工作,不是自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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