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油然变得快活起来,主动点了几道菜:竹筒排骨、椰叶蒸鸡、红泥田鸡腿、生烤鱼、黑米手抓饭、傣家米酒……
依罕亮边复述着菜名边在菜单上记。她的普通话有些生硬,但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突然,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欧阳举抬头一看,高兴地大叫道:“我的天,你这贼老道怎么也来这里啦?”
来人身着灰色道袍,头上梳着道士髻,一串鸽蛋大的捻珠挂在胸前,个头不高,面色肥润,看上去五十岁上下,两只眼睛闪闪有神。显然他与欧阳举是老熟人了。
“来,我给介绍一下。”欧阳举指着来人对苏云骋说,“这位是仙人峰无极观的道长……”
“慢。”老道止住欧阳举的话头,转向苏云骋轻轻稽首,“且待贫道为这位施主卜上一卦,欧阳市长看看准也不准。”
官场规矩,称职务宁大勿小,宁高勿低,在公开场合一定要去掉那个“副”字,欧阳举虽是副市长,但下面人无一例外地都以“市长”称之。
苏云骋含笑不语。
“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炯炯,印堂明亮,无浮躁猥琐之态,有不怒而威之气,千秋伟业聚于掌上,百万黎民藏在心中——论其身份,非为中枢要员,即是一方诸侯。欧阳市长,贫道所言如何?”
欧阳举哈哈大笑:“你这贼道修炼得愈发神神鬼鬼的了!——算你说得准,这是我们仙峰市的苏市长,现在的代理市委书记。苏市长,这位就是在咱们市里颇有名气的黄老道。”
苏云骋笑着示意黄道长落座。
黄道长又是一揖:“今天和苏市长相识,贫道真是三生有幸。二位慢用,那屋有两个道友在等着。贫道是从门口看见欧阳市长进来,才来打扰的。”
说着,他抽身往外走,同时给欧阳举递了个眼色。欧阳举笑骂着:“贼道总是这么鬼鬼祟祟的,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但还是跟他出去了。
苏云骋呷了口茶,顿觉一股香气沁入肺腑。黄道长说他一眼可以看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故弄玄虚。多年的领导干部生涯养成自己特有的思维定式,连一举一动都染满了官气,不说是黄道长,随便找个人也不会把自己说成是下岗工人,何况欧阳举在自己面前唯唯喏喏的,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比他位高权大。
暗笑间,欧阳举回来了,边给苏云骋斟酒边介绍说,“这老道在市里很有人缘,八大局的头头们大多是他的信徒。据说他推算前因后果,尤其是预测未来十有八准。这不是,前些天人代会人事任免,不少人事先就去找他求卦。太极观里的香火钱向来比别的地方多。”
“出家人与政界掺和在一起可不是好事。”苏云骋夹了口菜,不以为然地说,“历史上,和尚道士乱政的事几乎每个朝代都有。”
“一个靠《道德经》混饭吃的老道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欧阳举笑道,“刚才他把我叫出去,还想让您帮助他弄个政协委员当当哩!”
苏云骋摇摇头,显然不赞成。
两人边吃边聊,吃得挺可口,一筒米酒很快见底,欧阳举吩咐站在一旁的女服务员再去取一筒来。依罕亮刚要往外走,饭店老板娘就陪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推门进来了。
“晋国!”欧阳举起身大叫,“你小子真是摆起地头蛇的谱啦?苏市长来了,你竟敢姗姗来迟!”
汪晋国笑着与苏云骋握手,叫屈道:“市长,您别听他胡诌。我那边正开常委会,哪敢跑出来呀?这不,会一散,我一分钟没敢耽搁,马上就跑来了。”
“别听他的。”苏云骋笑着又与老板娘拉拉手,“我不让他告诉你,可谁知道他还是给你挂了电话。”
“您难得来一次,怎么能不告诉我呢?忘了我曾是您最得力的秘书了?”汪晋国的话听着自然而亲切,像家人一样,“今天别走了,我们县里的国际大厦刚刚剪彩,您去住一宿,看看有没有点‘国际’的气派。”
“嗬?”苏云骋笑问,“一个县城,也搞了个‘国际大厦’?你有那么多外国客商吗?”
“您不是说过要敢于搞‘大手笔’吗?”晋国把球踢回去,“我们是往二十年、三十年以后看的,要保证这座大厦三十年内不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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