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不,”穆有仁忙赔笑说,“今天《弄潮人》首演,请示苏市长后,在这里招待招待省里的专家。您没去看戏,我想请您下楼同客人们见见面,一道用个晚餐。——我告诉餐厅,把您叫的夜宵退了吧?”
他去抓桌上的电话,欧阳举止住他。
“不必了吧?文化方面的事有栾市长和欲飞分管,他们去就行了。再说,我已经吃过了。”欧阳举脸上浮出公事公办的笑容。
“您是常务市长,您能光临更能显得市里对文化事业的重视。”穆有仁不死心,恳求道。
欧阳举摇头,“算了吧,穆部长,今天在工地跑了一天,我也有些累了。很抱歉,我就不去了。”
穆有仁望望夏珊珊,欧阳举明白他的用意,说:“珊珊,你跟穆部长去吧!”
穆有仁刚闯进去时,夏珊珊猝不及防,有点难为情,但很快就自然了。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也无所谓影响不影响的,自己只是在副市长的办公处坐一坐,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个副市长一直对外说是京剧票友。但她还是从床边挪到沙发上坐下。见欧阳举对自己说话,她笑着回绝道:“我也不想去了,演了小半天,浑身筋骨都软了,再说啦——”
话音未落,又是门响,一个白衣白帽侍者托着一份夜宵走进来。
“瞧,市长大人请我客,我不吃也失礼呀!”
她开玩笑说。
穆有仁这才知道欧阳举是给夏珊珊叫的夜宵,只好讪讪地告辞。出得大门,他看走廊里无人,啐了一口,暗骂道:“果真外面传言不假,这贱货肯定早就和他有一腿了。秋未寒,可惜你这一肚子才气了,竟然还拿这个戏子老婆当成宝贝呢!”
53
看穆有仁怏怏的神情,夏珊珊突然有些不忍。她是个软心肠的人,想想这位大部长在众人面前潇洒自如的风度,特别是前些时去自己家里与丈夫聊天时谈笑风生的样子,真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唯唯喏喏、笑容委琐的人就是他,也真切体会到“官大一品压死人”的旧话。
夜宵是一碗黑芝麻袖珍汤圆。在家时,夏珊珊也常吃它,为的是有养颜功能。“欧阳,你何必不给他好脸子呢!”她边吃边说,“穆有仁诚心想讨好你,你却是这种态度,多让他下不来台!”
欧阳举用鼻子哼一声,“他也有让别人下不来台的时候呢!”
“听说他一直想当副市长……”
欧阳举不客气地打断她:“珊珊,我不希望你替别人挣口袋,好吗?”
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态度却很武断。夏珊珊生气地把碗一推,起身进浴室去了。
欧阳举没睬她,点燃一支烟沉思起来。穆有仁最近一段时间往他办公室跑得异乎寻常地勤,个中缘由他比谁都明白。苏云骋曾侧面征询过他的意见,似乎有意让穆有仁转到政府这边任职,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当然他也知道,苏云骋的态度并不坚决,倘若一把手打定主意想重用穆有仁,根本不必和他这个当副手的打招呼,冉欲飞的提拔不就说明问题了吗?他不明白的是,苏云骋为什么不在市委那边把穆有仁提起来,副部长升任部长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也许苏云骋另有人选?也许他对穆有仁的为人有所了解,不想让这样一个人掌控全市的舆论大权?不过,如果听取他的意见,让穆有仁当宣传部长他也不会投赞成票,因为那个位置是市委常委,不次于他这个常务副市长。
欧阳举与穆有仁的隔阂由来已久——岂止是隔阂,甚至可以说是宿怨。几年前,他在东钢当财务处副处长,为那个女老板挪用大笔资金导致无法按期归还,蓝盛戎要收拾他时,经旁人指点,他半夜找到穆有仁,请其代为缓颊。那时穆有仁还在报社当头头,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是市反贪局直接经办此案的检察员。欧阳举一要求他不将此案见报,二要求穆夫人在案子定性方面给予关照。堂堂市报社长当然不会把东钢一个小处长放在眼里,穆有仁不但没给他面子,还引经据典地给他上了一堂革命导师关于廉洁从政和中国先贤洁身自好的道德教育课,恨得欧阳举牙根发痒。后来若不是柯援朝出面保他,那次他可能就躲不过牢狱之灾,更不用说当常务副市长了。世事就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穆有仁做梦也没想到,当初拎着茅台酒上门拜访他都不待见的这个主儿,摇身一变竟然成为自己的上司。想必这小子会为自己的短视而不止一次地自扇耳光!想到这些,欧阳举暗自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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