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敌人(10)

2025-10-10 评论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让我记住那句九字真言,我有点不耐烦,我让菩空树把口诀发到我手机上来……我下楼去买了两盒药,居委会老太太如临大敌地对我问长问短并严格测试体温,幸好没发烧。我很烦,躺在家里三天没有出门,呆呆地看着无聊的电视。
  寂寞是暗中埋伏的怪兽。我突然有点想她,于是翻出那个有着妩媚眉毛的叫“浅浅”的女孩电话打去,她说她们快在学校里憋死了。我说:“晚上出来,后海有个纪念‘哥哥’跳楼一个月的PARTY。”她在电话那边“呜呜呜……”了一阵,说:“‘鸿毛’饺子店关门了,门口二十四小时站着两个武警小战士,就像一对不解风情的石狮子,美人计完全不灵。”
  我很想问卓敏在不在,想了想,没问。
  “莲花”老板是个疯狂的“荣迷”,他不顾“非典”期间禁止人群集会的规定组织了一场“纪念哥哥”的PARTY,整个酒吧的墙全部刷成了《红》的基调,上面写满了几乎所有张国荣生前演唱过的歌词,并请来京城著名的反串歌手,他是个男人,但男扮女装演唱张国荣的歌哀怨决绝,而且,他眼波如丝的时候比女人还要女人。
  人潮如织,但气氛并不如想像中哀伤,其实人们只是想在窒息的“非典”中向生活偷一次欢……苏阳在一群女孩中间如鱼得水,而我并不喜欢她们,我百无聊赖,心中一动,拨打浅浅的手机,无人接听,再打,传出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我这边很吵,仍在一秒钟内听出这是她的声音,干净中透着一种倦怠的忧伤。
  “我找浅浅。”
  “她在浴室洗头,她让你等会儿再打。”
  我心中一动,说:“我听过你的声音。”
  “你是谁?”
  “第一次偷渡,第二次争醋,请问,你现在已经摘下口罩了吗?”
  “……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我怕她挂掉,大声问:“你喜欢张国荣吗?”
  迟疑,“喜欢……但他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就应该马上忘记,否则是对死者的不敬。”她的说法很奇怪,而且我发现她好像要挂电话。
  我大声对着话筒说:“你别挂。”把手机举到舞台旁边一个巨大的音箱旁……我不确定声音能不能清晰地送到电话那边,但我仍在人群中高举着手机,其实我也不确定电话那头的卓敏还是否坚持在听,我只能从手机号码提示中断定她至少没有挂断电话。
  苏阳端着一杯“Tequila”搂着一个单眼皮姑娘走过来,他惊讶地看着我,凑过来要听那头是谁,我用力推开他,跑到“莲花”门外,大声问:“足够哀怨闷骚吧。”却听到传来浅浅的声音。
  “杨一,你挺会玩儿浪漫,刚才我开了手机免提,寝室里姑娘们正给你鼓掌呢。”我有点窘迫,但仍然说出一句:“如果把卓敏的手机号给我,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给她电话直播……每天晚上。”
  那边有一段无人状态,然后听见浅浅一字一顿地念出一串数字,我记下来,然后发去一句“想看看你摘下口罩的样子”,我想让卓敏确知我的号码,但我一直没有得到回信。
  穿越拥挤的人群走进“莲花”,喝下一杯妖冶燃烧着的B52,我胸如烈火,却隐然若失。

  每一场大醉之后,都有种万念俱灰的厌倦。
  前一天晚上和苏阳他们在“莲花”喝得太多了,以至于中午醒来那一刻竟不知身在何处。我转动着眼珠,直到看见每天早上被我拍打以至于残掉一只耳朵的浣熊闹钟才确定,这是我自己的家。
  干燥的阳光使我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飘浮着的无数尘埃,而我是其中一粒。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念某个人,这种想念就像夜间的鼹鼠一样悄然无息但异常顽固地出没,你不知它的来历,也不知它的去处,但你分明知道它正在扬着可爱的小尾巴灵巧地拾级而上。
  寂寞地把玩着那天晚上卓敏给我的ZIPPO打火机,突然拿起手机按下:“突然有点想你。”
  震撼,按下发射键的同时,我竟收到来自她的短信:“突然有点想你。”一模一样的文字!让我怀疑是不是看到了发件箱的内容!
  人的大脑是有“蓝牙”装置的,当你想念某人时,某人可能正在想念你——就像有一次你莫名其妙哼起了一首歌,几分钟后就会在一家路边小店听到这首歌。
  那天,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想起了卓敏,同时,卓敏也悄然无息地
  想起我。也许,这就是缘分。
  我——“为什么突然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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