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魔术师(20)

2025-10-10 评论

    张天师放了鞭子,脸色还是猪肝难看:“苏姨说得有道理,你退出江湖,我就不必对你行江湖规矩。”
    “明个儿我演双倍!”
    张天师还是没吱声。
    兰胡儿说:“明天我演衔花转盘,一手三盘,双手六盘!”
    张天师还是没吱声,他把脸转朝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明个儿我演三叠功!”兰胡儿几乎要叫起来,“不,后天,给我两昼夜就练得成――师父,就是你说过的阳关三叠神功!身口衔花,手扯铃,脚踢毽。”
    张天师敲着门框,“少痴心妄想,那是我吹的,我是听我师父吹的,从没人练成过。你女娃儿竟然男子气足――好,凭这点,我今天先饶了你。兰胡儿啊,兰胡儿,你小心今后再犯规矩,我没第二次耐心,燕飞飞没第二条命,你苏姨也不收二道情!不过你得把楼下厨房楼上地板擦干净!”
    “叭嗒”一声,张天师扔过来一包草药粉,让受鞭伤的她自己抹药,他凶狠狠地说:“怎么你就不像我喜欢的样子,好好做个女孩?”
    怎么做,师父才会喜欢?兰胡儿朝燕飞飞看。箭中眉心,对上了,她就是我榜样。
    慢点儿,如果我是燕飞飞,师父定会说,各人各个样,剪样没出息。
    这天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兰胡儿跪在地板上擦洗,忽然就出血了,有股浓烈的腥气,有点像路边的夹竹桃味道。第一次看见双腿间出血,她害怕又担心,放下抹布,到阁楼找了一件内衣垫着,不让血沾着裤子。可是没办法,裤子还是湿了。没办法,她问燕飞飞,燕飞飞没出过这种事。真正尴尬了,就厚着脸皮去找苏姨。苏姨说是女人就会来这个东西。苏姨手缝了一根布带,然后手把手教她。
    兰胡儿舒坦多了,下楼来拿着抹布,继续擦地板。一屋子人都睡熟了,她背上鞭伤很痛,明天上台能撑住吗?天杀的师父为何这般空短心肠舍情义!她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笔保护费,只塞住大世界老板二先生裤袋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安稳日子。真是他娘跟人跑没了!张天师不由得在心里骂了起来。但是二先生叫他去,他马上乖乖去。
    在二先生经理办公室门口,他看见所罗门向二先生点了一下头,拿起他那顶黑色高礼帽出来。所罗门的脸色不喜不愁,侧身走过他,依然一脸傲气。
    张天师进去后,规矩地站在桌子边。二先生的领带打得不怎么周正,他很不耐烦地对张天师说,“你看这几天飞机又炸上海了,人心惶惶,这大世界生意不好做,你的班子得拿出新招。明白吗?我不能跟那么多人打交道!”
    昨天飞机确实来过,野马式来煞东洋鬼子的魂。
    张天师额头上冒出冷汗,二先生故意借飞机当个借口,丢出话头来。“人心惶惶”?小日本要败了,上海人玩得更欢。张天师觉得这个二老板可能想收缩银根打自己的算盘。加新招?从哪里来?不管什么原因,说不定明天就把他从大世界里踢出去。
    桌上电话响了,二先生慢慢接过来,但是一听,马上神气急急地问:“大先生什么时候到?”
    张天师在年轻时,远远见过青帮头子大先生一眼。当时很想拜见大先生,可惜不得其门而入。自从做了杂耍,吃这种江湖最末流的饭碗,那个愿望减弱了,并不是不想,而是自惭形秽。
    “赶快准备。”二先生叫房外副手:“唐生!”看见张天师愣在原地,皱皱眉头,“没你的事了走吧。”张天师见一个四十岁瘦个子的人毕恭毕敬地跑进来,张天师知趣地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过身来。
    唐生恭恭敬敬地说:“掌柜的,请吩咐,小人照办。”
    “一步也不能有差错。”二先生说。
    在门外,张天师想至少可以跟这个跟班说一句,但是他还未开腔,便遭到呵斥。“走!”他动作慢一些,那个唐生就不客气了:“呆在这儿做丧门神,还不快走!”
    被那姓唐的赶出二先生办公室,张天师在过道上呆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脸上淌着汗珠,赶快用袖子抹去。他明白必须马上去找所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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