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不能干涉我们的婚事。”戚福珍说。
“就算他不干涉,”妈妈说,“可你看看光仔家情况,老的老小的小,就靠光仔顶着天,他能做我们家入门女婿吗?”
妈妈这样一说,戚福珍就没理由反驳了。贺曙光家的情况她了解,贺三年纪大,身体差,给人半条命的感觉,阿强和阿英都还在上小学,现在整个家确实是靠贺曙光撑着。
8
戚福珍见到贺曙光的时候已是晚上。本来贺曙光是可以早一点回来的,但是他的自行车丢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最后向司务长借了一辆破车骑回来,所以就晚了。
贺曙光骑着破车,远远就看见七叔公家门开着,堂屋的大灯也亮着,灯光穿过院子,一直照到路上,贺曙光就知道,一定是戚福珍在等他,所以,经过七叔公家门口,贺曙光就下了车,一边推车一边朝门里面张望。见戚福珍果然在堂屋里坐着看电视,看当时时髦的14英寸黑白电视。贺曙光打了一下自行车铃,戚福珍立刻就跑出来了。
俩人没有进屋。贺曙光很少进戚福珍家的屋。主要是麻烦。要跟七叔公打招呼,还要跟七叔婆打招呼。跟七叔公打招呼的时候,七叔公带理不理,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声音,搞得像你有事情求他。跟七叔婆打招呼的时候,她又过分热情,上上下下把贺曙光看好几遍,像看大熊猫一样,看得贺曙光不好意思。所以,有什么事情,他们就在外面说。比如现在,他们就在七叔公家屋山头那棵高大的木棉树下说话。这棵木棉树贺曙光熟悉。贺曙光是从山里来的孩子,天生就会爬树,带娣姐姐刚出嫁那会儿,贺曙光经常把鞋子一脱,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了,看带娣姐姐是不是回来,或者爬上去目送着带娣姐姐越走越模糊。所以,现在贺曙光站在这棵大树下有一种亲切感。
贺曙光此时一只手撑在木棉树上,支撑了一个小空间,下面正好容纳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戚福珍。如果不是戚福珍,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个子比戚福珍高一点的人,那么贺曙光的手就要往上抬,这样的姿势就比较别扭。由于戚福珍的个子小,所以这时候她靠在树上,顶上有贺曙光的一只臂膀撑着,而且是平撑着,感觉就比较协调,仿佛贺曙光这样做就是专门为她支撑一片天空的意思。但是这种姿势也有问题,就是远远看上去,要么根本就看不见戚福珍,以为是贺曙光一个人手撑在大树上低头思故乡,要么就会看成戚福珍躲在贺曙光的怀里,他们俩抱在一起了。那年月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比较稀罕。尽管贺曙光和戚福珍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并排躺在床上并且还亲过嘴,但那是过家家,跟现实中的上床和接吻有本质的区别。事实上,自那次以后,虽然他们感觉双方的心越来越近,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远,再也没有那样并排在床上躺过,也没有再亲过嘴。仿佛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且是老夫老妻了,反而没有冲动了,用不着相互亲热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们在月光的照耀下,戚福珍站在贺曙光的臂膀下,透过贺曙光的身体和光秃秃树干上的花朵,看着明亮的月光,戚福珍突然想起了“月下老人”,并对此有了深刻的感悟,从而产生一种想抱住贺曙光的冲动。看来,二叔婆说的对,戚福珍虽然看上去小,但作为女人身上的零件一个也不少,所以,与这些零件相联系的思想也不少。
此时是冬天,不要说是在遥远的北方,就是在贺曙光的家乡,这样的时节站在外面,冷风一吹,思想也会凝固的,但是,这里不是北方,也不是贺曙光的故乡,而是深圳,深圳的冬季是鲜花盛开的时节,比如现在贺曙光和戚福珍头顶上就有木棉花。深圳的木棉花或许具有江南油菜花的功能,催人兴奋,让人提前体会到江南早春的感觉。现在,戚福珍就被木棉花催生出了奇妙的思想。
思想是有生命的,会飞。很快,戚福珍的思想就飞进了贺曙光的心窝。不知是不是同在一棵木棉树下同样接受了木棉花催化作用的缘故,贺曙光立刻就感应到了戚福珍的思想,并且他自己也产生了同样的思想。于是,随着戚福珍呼吸速度的急促,周围变得愈法安静,除了远处偶然传来的爆破声和不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之外,近处显得十分安静,而远处偶然点缀的声响仿佛正是为了衬托近处的安静,让周围的一切都在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具有意义的时刻来到。
由于安静,所以戚福珍急促的呼吸声就格外分明,而且越来越分明,终于,过度急促的呼吸使她喘不过气来,明显急需要贺曙光帮着她做人工呼吸,恰好贺曙光的思想感应也达到高xdx潮,伸出去的左臂没有撑住,一软,整个身子贴到了木棉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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