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庞士伟又沸腾几天。不用说,杨达昌的心情也跟着庞士伟一起起伏,因为他们现在命运一体,同舟共济,一荣具荣,一毁具毁。好在对方画了一个更大的饼子,给了一个更大的希望,所以,他们的美梦还在继续。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时间一长,杨达昌和庞士伟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们谁都不愿意自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仿佛只要不捅破,希望就还在,一旦捅破了,就彻底绝望了。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选择绝望呢?
这时候,天天跟踪此事的庞士伟发现了猫腻。他发现对方同时接纳很多这样的业务,对每个想融资的企业都说差不多一样的话,而且都要求别人做《商业计划书》,并且都必须委托他们做。庞士伟私下算了一笔账,每份《计划书》10万人民币左右,10份就是100万左右,加在一起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进一步调查发现,这家所谓的投资咨询公司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一家企业引到一个铜板,于是,庞士伟基本上认定这是一家以引进国外资金为幌子,其实是赚取咨询费、考察费和《计划书》制作费的骗子公司,而且,骗你没商量,因为他们很在行,当初签定的所谓合作协议书也是对方一手包办的,陷阱早就挖好了,其中并没有包含任何对引资不成功承担后果的条款。庞士伟感觉是自己骗了杨达昌一样,没有脸面再在公司做下去了,只好自己悄悄地离开。
离开杨达昌的畅达新技术开发有限公司后,庞士伟立刻流落街头。当初他跟杨达昌来深圳的时候,两手空空,现在离开杨达昌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去领工资,所以现在身上仍然分文没有。庞士伟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也不知道天黑之后睡在何处。
站在深南大道的人行天桥上,看着下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庞士伟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幸福。就是那些来去匆匆的打工妹,起码还有地方吃饭和睡觉,还有家可以回,而他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么想着,庞士伟就想一头擂下去,死了算了。他想起奶奶的话,奶奶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说人活在世界上原本就是来受罪的。庞士伟不懂,既然明知道人在世界上是受罪的,干吗还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干吗还要拼命地活着呢?如果活得好,享福,还可以理解,而象他这样,从小吃苦,长大继续吃苦,好不容易赚了一点钱,一单编织袋生意赔得精光,还欠一屁股债,有家不能回,到深圳后继续倒霉,不仅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还祸害了老杨,真是对不起人,还活着有什么劲呢?这么想着,庞士伟就决定从天桥上一头擂下去了。庞士伟双手撑在栏杆上,只要他的双腿微微一弯曲,然后猛地一蹬,再双手一用力,就可以越过栏杆,纵身跳上深南路。
他已经想好了,为了保证死得利索,就应该头先落地。这也不难办,只要在纵身跳出去的那一刻,脚故意绊一下栏杆,产生一点阻力,就可以保证头朝下脚朝上了。庞士伟对着深南大道上的车水马龙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憋住气,双腿开始弯曲,剩下的就只有双腿使劲一蹬双手配合一用力了。“等一下!”突然,庞士伟听见离他很近的地方一声尖叫。由于离得太近,并且叫声太响,令庞士伟不得不愣了一下。这时候,一个女孩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抓得死死的。女孩一头是汗,神色紧张,眼睛里充满恳求。
“大哥,你不能这样。”女孩说。庞士伟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跑出一个女孩,而且这个女孩阻止了他的纵身一跃,并且现在还死死地抓住他,求他不要自杀。这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这些人并不是从深南大道两边专门跑过来的,而是本来就从天桥上面经过的,现在碰到这种情况,自然停下脚看着庞士伟。由于过路人并没有紧贴着他,而是保持一段距离,大概一两米的距离,所以,就自然把庞士伟和那女孩围在中间。庞士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做梦,而是他要从天桥上跳下去,可惜被女孩喊住了,现在又被女孩紧紧抓住了,加上围拢了这么多人,他再想跳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庞士伟想挣脱女孩,试了一下,但没有成功。主要是他没有使太大的劲,不忍心对一个女孩使太大的劲。不好意思使太大的劲。“谢谢,我没事。”庞士伟说。前面“谢谢”两个字显然是对女孩说的,所以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还盯着女孩。后面三个字既是对女孩说的,同时也是对周围人说的,因为他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大家,并且露出一点微笑。大家见没事,松动了一些,有些人已经离开,继续赶路。女孩的手稍微松动了一些。不知道同样是不好意思,还是相信了庞士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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