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们就讨论了细节。当然,所谓的讨论其实就是戴向军说陈四宝听,因为戴向军似乎把一切问题都考虑周到了。比如关于陈四宝个人身份的问题,戴向军说他已经了解清楚了,虽然他在香港持南太平洋岛国的护照,但在中国大陆的身份并没有注销,可以继续使用。戴向军还说,陈四宝只要做两件事情,一是提供他在大陆中国的身份证复印件,二是在一系列文件上签名。陈四宝自然又是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好,说一切听老弟的,一切听老弟的。陈四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与十年前第一次认识戴向军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皱纹比当初深了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而戴向军则不同,脸上的表情不同,内心的想法也不同,连脸上的皱纹分布也与当初不一样。当然,关于他内心的想法,只有戴向军自己知道,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包括他同乡老大哥陈四宝从表面也看不出。不过,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就只有天知道了。
  戴向军对陈四宝说的并非全部是假话。这段时间戴向军确实很忙,忙得晕头转向。不过,他不是在香港忙,而是在南都忙,不是忙公司的具体业务,而是忙公司的债务重组。通过接手“南都红楼”度假村和收购香港的寻呼台,戴向军忽然发现,资本运营才是真正的“运做”,它所产生的利润是陈四宝这样做产品买卖生意的人所想象不到的,因此,戴向军打算从此之后就专门做资本运营,而具体的产品运做,则交给下面做具体工作的人去做就行了。比如香港天安开张之后,他就把那边的具体业务交给了约翰陈。,当然,考虑到约翰陈是在西方文化下长大的,太讲规矩,即便是做具体的产品买卖生意,也不是很合戴向军的心意,所以,他特意把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周柏林派过去帮忙,并且周柏林还带了一帮人,如此一来,戴向军自己就可以完全抽出身子在南都忙他的资本运营了。
  上世纪90年代,大陆中国资本运营还仅限于重组,包括资产重组和债务重组,而对于绝大多数由高等院校金融专业毕业的所谓资本运营高手来说,他们所了解的还仅仅是资产重组,戴向军虽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系统教育,甚至也没有看过多少金融方面的书,但他悟性好,无师自通,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债务重组。
  当然,说戴向军无师自通并不确切,因为他有老师,这个老师就是赵新民。
  赵新民就是银行的那个赵行长,当初戴向军由柯秘书长牵线与赵新民认识后,极力扮演财大气粗为人豪爽的样子,很快就与赵新民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然后,在根本不具备贷款条件的情况下,由赵新民主动出招,采用打时间差的方法,完成一桩先放款后抵押的违规操作,解决了南都天安的启动资金问题。当然,戴向军没有让赵新民白忙,而是按贷款总额的三个点给了赵新民“咨询费”,从而建立了双方牢不可破的关系。如此,戴向军就通过自己的实践打破了人们关于“商场只有永恒利益没有永恒友谊”的神话,确信只要两个人一起违法乱纪,就有可能维持相对较长的友谊,比如他和赵新民,就维持长达十年的亲密关系。虽然十年并不代表永恒,但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人的一生中在商场或官场上驰骋能有几个十年?如果不是很苛刻,在商场或官场上的十年也差不多就是“永恒”了。
  戴向军与赵新民能够维持十年亲密关系的关键在于那个“咨询费”。“咨询费”奠定了两层关系。第一,实际上是行贿,属于违法行为,两个人都违法,行贿违法,受贿也违法,为了保证两个人都不受法律的追究,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双方的亲密关系,互相不揭发,互相不出卖,互相包庇,所以,这十年里戴向军和赵新民两个人的友谊是建立在法律基础上的,牢靠。第二,“咨询费”确立了师生情谊,表明在资本运营上赵新民是老师,戴向军是学生,他们两个都是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中国人,懂得一日为师终身问父的道理,所以,两个人长达十年的关系是建立在祖国传统文化基础上的,有底蕴,不会轻易动摇。当然,能够维持长达十年的密切关系,与他们两个都会“做人”分不开。对戴向军来说,真正做到了学而不厌,不仅甘当小学生,而且是个尊重师长的好学生,包括不断地虚心请教,请赵新民到哈尔滨“考察”冰灯节,为赵新民报销一切可以出具的票据,甚至在麻将桌子上故意为赵新民老师点炮等等,做得比赵新民儿子还周到。对于赵新民来说,自然懂得来而不往非君子的礼教,但“来”是装进个人腰包,而“往”则动用手中的权力,基本做到了晦人不倦,不仅主动帮戴向军办理贷款展期,使戴向军从他们银行的贷款实际上可以永远不用偿还了,而且当戴向军进军香港急需资金的时候,赵新民还主动与他一起策划共同完成了用“南都红楼”抵押贷款的操作。这一次,也就是陈四宝在焦急地等待戴向军电话的这一次,戴向军在南都所忙碌的,则是仍然需要赵新民提供及时有效“咨询”的债务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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