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好站在球场外面,不时地进行一些小小的捣乱。比如球滚来了,我就一脚将它踢到了远处的麦地里。
在等待期间,我不时用眼睛瞟―下球场上的杜高阳。
杜高阳是镇长杜长明的儿子。我很讨厌他那一副高人―等、盛气凌人的样子。马水清说我是吃醋。因为同学间早有传闻,说陶卉大了,是要嫁给镇长家做儿媳的,两家的大人是都已说好了的。那天晚上在镇上熟食铺吃猪头肉,马水清又闹我,邻桌就有―个喝酒的说:“陶矮子(陶卉的父亲)到底要把闺女给谁呀?
不是说了给杜镇长家的吗?“但我心里并不承认我仅仅是因为这―传闻才讨厌杜高阳的。
场上的这帮贱骨头,拿到球总是讨好地扔给杜高阳。他就越发地高傲和潇洒起来,几次到篮下,高高地跃起,手这么轻轻―磕,就把球很准确也很漂亮地投进字篮筐里。
我瞧见,球场边上,陶卉和夏莲香正互相搂着肩在看着。
我对马水清说:“我们还打不打篮球了?”
篮球正巧滚过来,马水清把它抱起来,“我们要比赛!”
杜高阳过来了,“这我们不管。我们在上体育课。要等下课铃向,才能把球场让给你们!”
他们的―个人像个贼,从马水清身后突然冲上来,―下子把马水清手中的球夺了去。
我坐在我们的篮球上等了一会儿,把球给了刘汉林,说:“我要让这鬼体育课早点结束!”说完,我―声不响地跑向食堂。
那钟悬吊在一棵杨树上。
刘汉林抱着球跟过来了,问:“你要干什么?”
“没到下课时间,白麻子是不会让你敲的。”
“他不敢!我想敲就能敲!”我解开绳子,“当当当”把钟敲响了。
白麻子闻声从食堂跑出来,“林冰,你干什么?”
我不理他,只管敲,直到我认为敲得已经足够了,才扔掉绳子。
白麻子说:“林冰你真胡来!”
我拉了刘汉林就跑。
那边,马水清等人趁杜高阳他们听到钟声直发愣的时候,呼啦―起跑进了球场,“已经下体育课了,你们滚吧!”
我和刘汉林跑到球场时,正是杜高阳要去责问白麻子的时候。
杜高阳再也没有返回球场。白麻子说钟是他敲的,他把时间看错了。第五节
割了麦子种水稻,麦子抽空了地力,种水稻时总要狠狠地垩田。我们那地方,初夏时各所学校的学生总要在一两周的时间里,抽出很多时间去割草沤绿肥,好在麦子收割后弄到地里去插秧。油麻地中学有许多地,需要许多绿肥,那些天的下午,我们总是去割草。附近的草割光了,就到远处去割。我们班跟附近村子里借了一只木船,一路上跟着大队人马。我们割了草,就往船上抛,等草把船堆得满满的了,就把船撑回去。我们这些人散落在河边、塘边、大堤下、田埂上,―会儿近了,―刽远了,一会儿几个人碰到―起,―会儿又是一个人独在一处。我们互相叫喊着,呼唤着,或大声地唱着。那些天,我们身上从早到晚散发着一股青草香。野外总是有情趣的,恨不能一辈子永不进教室,就永远在这田野上嬉闹。
那些天我很兴奋,甚至有点疯。一会儿“呼哧呼哧”地割草,―会儿大喊大叫,―会儿又与刘汉林他们在大堤上打成一团。
也有安静的时候,那就是在陶卉唱歌的时候。
我们正割着草,响起了陶卉的歌声。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又很纯净,或是从金黄的麦地那边,或是从绿汪汪的芦苇丛里传来。
这时,我的动作一下子就会变轻。如果只有我―个人,我还会停住动作,凝神倾听。
她的声音总那么小,像―根明亮的游丝在田野上飘。那是―个没有成熟的女孩的歌声,温馨,带着几丝婴孩的腔调。
显然,大家都在听她唱歌,因为整个田野都很安静。
陶卉的歌使我觉得天空明亮了许多,空气清新了许多。
五月,真是个迷人的月份。有时,我累了,躺在无人走来的河岸上,望着万里云空,听着河水的潺潺,心里有说不出的甜美,有时,胸中还会升起―股稚拙的浪漫的激情,甚至无缘无故地在眼角滚下几颗可笑的泪珠来。
那些天,我心情确实很好,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皆是可爱的,人也便有了一些痴迷的神态。总爱凝眸,喜欢长时间地盯着一枝银闪闪的芦花或―片摇曳不停的荷叶。我的目光能随着一只鸽子的飞翔长时间地追随着,直至那只鸽子飘逝在河湾的尽头。一切都很美,天边一朵浮云很美,地头一株小树很美,水上一只小船很美,夏莲香头上的蓝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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