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还邀丁玫来玩吗?”
“随你。”
我朝他笑笑,提了野鸡野鸭出院门。
过了―会儿,马水清追出门来问:“我们还玩陴吗?”
我故意不回答他。
丁玫家只有丁玫的小妹妹一个人在。我问:“你姐姐呢?”
“她在屋后的荷塘边上排戏呢。”
“排戏?”
“王维―来了。他和姐姐有一出戏。我姐姐好几天不去学校了,他来看姐姐,顺便来和姐姐对台词。我去叫他们吧?”
“我自己去。”我把野鸡野鸭放在地上说,“这是马水清让我送来的。”
荷塘在一片竹林中间。我在竹林间穿行着。在走到荷塘边并听到了丁玫与王维一的声音时,我站住不再往前走了。因为我突然想到我这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透过竹林,我看见了丁玫与王维一。荷塘与竹林之间有一小片空地,十分幽静。他二人正在对台词――王维―:我走了。
丁玫: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王维―:我也不知道。
丁玫:背包里有一双鞋两双袜子,你要走那么长的路呢!
王维―:你回去吧!
丁玫:不。小桥就要到了。还记得座小桥吗?
王维―: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可真亮。
他二人索性借了那块空地表演起来。王维―是高三的学生,在宣传队既是队长,又是导演。现在,他不光表演自己的角色,还教丁玫怎么演她的那个角色。有―个动作,王维一说了几次之后,丁玫还未做到位,王维一就走上前去,将她的手往上抬了抬。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突然地都静止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会儿,王维一才将握住丁玫的手松开了,走到了一边,丁玫却低着头站在那儿很久未动。四周悄然无声,只有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王维―倚着一株竹子,朝竹林上方的天空仰望着,天空什么也没有,只是―片天空。
“还排吗?”丁玫终于抬起头来问。那片刻里,丁玫的脸色十分鲜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女孩子。
王维―:你回去吧!
丁玫:……
王维―:我走了。
丁玫:……
丁玫的默然无语里却有万千的语言。她举着一只手,凝望王维一远去的背影时,让人忘了是戏,而进入了一种逼真的情景之中。
他们不再排戏,走到荷塘边说话去了。我更不好走到他们面前去了。在我将要离开竹林时,听见王维一说:“我该回去了。”
丁玫说:“我哥哥进城了,南屋里有张空床,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我也去学校。”
王维―显出一副打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走出竹林,走回吴庄。见了马水清,我说:“丁玫不在家。”
他照了半天小镜子,才说:“我们再去后面大庄子上看看吧。”
第四节
走进小学校的院门时,远远地就听见了吹箫的声音。
“舒敏回来了。”马水清说。
这箫真是―种奇隆的乐器,任何曲子,经了它,都变成哀怨的、感伤的。箫不容易吹,但舒敏的箫是吹得很好的,似乎她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吹箫了。那股气很均匀、很平稳地输人箫内,没有半点浮躁和做作,―个个音符都在应有的分寸上出来,将人的心慢慢地打动着。今天的箫声似乎比我以往听到的更哀怨一些。
“让她吹完这支曲子。”我说。
马水清先在我之前就站住了。
箫声从她的窗里流出,流到这四月的空气中,将世界都衬得有点哀怨起来。
我们轻轻敲了敲她的门,她将门打开了,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是你们两个!”
她的脸色本就是苍白的,现在更比以前还要苍白一些。由于瘦弱,她的眼睛显得很大,也很黑。她的辫梢上多了一根白色的绸带。我们突然想到她家可能有了什么不幸。但我们没有问她家中的情况,而她已经从我们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对我们说:“我母亲去世了。”她眼中便蒙了―层似有似无的泪幕。
我们都很笨拙,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
姗把那支黑色的箫挂到帐子里,说:“她走了也好,那边我就没有什么再可牵挂的了。”
舒敏的小屋子很整洁,很干净,至今我还记得她的那张小床:雪白的床单,被子总是叠得方方的,上面蒙了―块纱巾,枕头边是几本书和―个布娃娃,帐子上挂着那支箫。
我们在她的小屋里待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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