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小花感到有点没趣。她蔫蔫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资料员小花从皮包里摸出钥匙,一抬头发现资料室的房门已被打开了,铅色的铁门虚掩着。小花疑惑地推开门,一眼望见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双大脚,确切地说,是一双满是土灰,皴裂地绽开许许多多缝隙的皮鞋。
小花定睛一看原来是秘书小川,就很不高兴地说,你站在我桌上做什么?
小川急忙陪笑脸,说我等了你一个上午,急着查找一份资料,就先从总务长那里拿了钥匙。
怎么是一个上午?小花依然为自己桌上的那一双脏皮鞋不高兴着,就说,好像我是下午才来似的。
不是不是,你吃饭前到的,算上午嘛。小川说。
小花别扭了一会儿,问,你到底要找什么?
小川说,我在找十五年前的那一份情报事故的材料,那上边有冷副局长的批示和建议。我想看一下。
小花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不清楚,问一声老冷不就得了,还至于大中午的饭不吃,悄悄摸到这儿来查。
小花平时就对川秘书看不上眼,觉得他总是那么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昨天,他提了一笔大款,准备和郎内局长外出办事,见小花正在郎内的办公室里说话,就吭吭哧哧说你们先谈你们先谈,退了出去,满脸的诡秘,好像她小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花觉得,这种人满肚子鸡零狗碎的小算盘,加上给局长当秘书这一身份,每天点头哈腰,显得忠心耿耿的样子。因而她背地里就常常叫他“日本村里的”。
小川很是压抑。
这时,川秘书从桌上跳下来,一只手拿着那一份材料,另一只手摸进上衣兜里,从皮夹中捏出一株半枝莲鲜嫩的标本。
小川说,上午在院子里等你等得心焦,阳光正好绚烂耀人,我就采了一株半枝莲,回房间弄成了标本,给你吧!
资料员小花不屑一顾地接过来,顺手把它丢在桌子上。
小川正欲离开,忽然,小花大喊一声:站住!
小川转回来,看着小花。
小花目不转睛地盯住小川的皮鞋:你这双皮鞋到什么地方去逛了?看看看,小花敲着桌子,指着那一片污浊的鞋迹,说,多么丰富,土灰石头子草末,还有——还有一块亮晶晶的玻璃碴。
小川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他的脚在地板上躲躲闪闪挪动着,发出嗑嗑的咳嗽声,不知道放哪儿才好。慌张了一阵,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会让它水落石出的。然后就猛地转身离开了。
川秘书今天尤其诡秘得不可思议。半枝莲也值得送人吗!
今天的一切似乎都不大对劲。所有的人仿佛都坐立不安,做出外松内紧的样子。
小花的哭声
老冷整整一个上午都焦躁不安地引颈等待一个人,一个他此时最想见到的人,这个人就是资料员小花。
他想亲眼目睹当他把郎内的消息第一个告诉她时,她的第一个表情和反应。这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那一瞬间老冷几乎可以揭开一个长久以来纠缠着他的谜底。
尽管单位里都在私下里悄悄传说郎内与花资料员的微妙关系,但老冷对此一直持有疑虑。凭他郎内在官场的身经百战、足智多谋,他会让自己出现这种问题吗?凭他郎内在仕途的奋不顾身、专心不二的进取精神,他还会有这个爱好吗?如果有,他还算是个男人;如果有,他也会秘密地地下进行,何以如此暴露得沸沸扬扬?这似乎有点不合逻辑。
老冷被急于要见到小花这个欲望煎熬得格外烦躁,神情亢奋地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双手紧紧背在身后。
他一边浮想联翩地畅想,一边向窗外瞭望,看一看将近午日的天色。
这时,天空呈现出一片模糊浑浊的空旷,远处楼顶上高高架起天线,像十字架一样肃穆地在秋风中微微摇曳。老冷打了个寒战,不禁在心中感叹:人群真是一堆活动的影子,可怜得如同虚构的一样。一个有重量有形态有声音的大活人,昨天还掷地有声地存在,太阳翻了一个身,今天这个人就消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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