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出家人,施主。"
"岛上没佛,你来作甚?"
"罪过。佛主在心,施主,有心在即有佛在。"
"听口音,师傅曾是岛上人?"
"出家人无根,施主。贫僧来到此地,全为了多年以前的一项愿诺。善有因,恶有果,因果相连,善恶相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施主,贫僧受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之托到此,全为了应验一样因果。"
"你是谁?"熊向魁倏地站了起来。
"出家人,施主。"汤狗端坐在石阶之上纹丝不动。
"你来干什么?"
汤狗闭上双目,两手合十于胸:"阿-弥-陀-佛-"
铁仙从铁匠铺子出来时已是黄昏。沿着小河,独自哼着全岛盛行的《东海宫》。刚淬火的雌雄宝剑削铁如泥。他得意似孙大圣当年得了如意金箍棒。
一个和尚突然从树后蹿将出来,耷拉着眼皮,立在铁仙的对面。
"和尚,何故拦住我的去路?"
"去路是苦海,回头才是岸。"
"疯和尚。"铁仙伸出手来,拨了拨和尚。
"你走不过去。"
"和尚,你再不躲开,我动手啦!"
和尚冷冷看了铁仙几眼,解了衣服。铁仙以为和尚要交手,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摆了个门户。
和尚笑了笑,猛地转过身去,跳进了小河,静静的水面被和尚的秃头砸得四分五裂。
铁仙半蹲在原地,慢慢松开拳头,被眼前的事弄得莫名其妙。
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一条鱼从水底飞出了水面,在铁仙的脚边圆瞪着眼睛颠来覆去。
铁仙明白了一切。这个岛上,能空手在水下拿鱼的,只汤狗一个。他把汤狗从水面上扶上来,"狗子兄,文……廷生要认出你来,会砍你的头。"
汤狗披上青灰色的长袍:"贫僧出家人,不是什么狗子兄。"
铁仙关上门,闩好,把松明子的光亮全关在屋里头。门外黑得像瞎子。
"铁仙,你晓得天下有多大?"门一关上汤狗的眼睛活像黑夜里叫春的猫眼,一闪一闪地绿亮。
铁仙执住酒盅,对着汤狗不停地眨巴眼睛:
"——狗子兄真的疯了,天下你说会有多大?"
"天下大得很哪,"汤狗死劲晃了晃脑袋。"扬子岛……"汤狗竖出了小拇指,"扬子岛这个玩意儿都不如。这些年我总算明白了……"汤狗张开两臂,一个劲地向外扩张,"天下……"
铁仙的两只眼立即睁得好圆好大。
"扬子岛的人活得可怜,活得像蚂蚁。外面的人,已经活到了几百年以后了。"
铁仙给汤狗倒酒,桌子上洒得汪汪一摊,他从汤狗的脸上多少发现,汤狗这一回回来来者不善。"狗子哥,文……"
"闻他奶奶狗屁!"汤狗红着眼恶狠狠地点头,"奶奶娘个操!"
铁仙一阵紧张,本能地朝门口望了望,门关得铁紧,门闩闩得纹丝不动。
"铁仙兄弟,我们被那三个狗xx巴耍了!奶奶,什么他娘天子……"
"嘘,狗子兄……"
"怕个球!老子要不是拴在这岛上,活在几百年以后,老子比他们能耐!这些年我总算明白,你要想别人信你,跟在你屁股后头转悠,就他妈得弄出点什么屁谎子来。"汤狗滋滋咂咂地呷下一口酒,喷出一口酒气,"就像老子当和尚,你要别人相信和尚,你就得让别人信菩萨,——别人信了菩萨,他就他妈的信了和尚。菩萨是根!老子有一天打碎了一尊菩萨,吓得了得!细一看,他奶奶的泥巴巴一大块!"
"你听好!"汤狗抓起酒盅扬起手,仿佛对铁仙有三世仇恨,"文廷生就他妈文廷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真龙天子,是他奶奶的泥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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