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半(79)

2025-10-10 评论

    阿贵和阿牛相互打量了一眼,阿贵忙立起身,讨好地用上衣下襟擦干净一只海碗,倒下大半碗黄酒。小金宝端起酒,不问好歹就一大口。她歪着嘴咂巴了几下,没开口。
    我望着小金宝。我想我的表情一下子回到了逍遥城。
    阿牛弓着腰笑着从方凳子上推过猪头肉。小金宝冲声冲气地说:"拿开,什么脏东西!"小金宝端着大碗说:"我就喝酒。"
    小金宝顺势坐到阿牛大腿上,大声说:"我们来锤剪子包,谁输了,唱——他们唱的什么破玩意!"
    阿牛的身子即刻僵硬了,他的大腿和上身直成了一张太师椅。阿贵借着酒,胆子也大了,咧开大嘴巴伸出了巴掌,他的声音和小金宝的尖叫和在了一起:"锤——剪子——包,锤——剪子——包,锤——剪子——包!"
    小金宝的剪子终于把阿贵的包给剪了。
    小金宝开心地说:"喝,出一个!"
    阿贵输得很开心,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口,脸上有些难色,说:"我不会唱戏。"
    "随你怎么唱,"小金宝说,"让我高兴就行。"
    "我就会学狗叫。"
    "叫!"
    "汪——"
    阿贵看了看河面上的船只与人头,伸长了脖子,憋足了劲,一连叫了十几声。
    "是公狗,"小金宝指着阿贵的额头说,"我都闻出来了,肯定是公狗。"
    阿牛快活得不行了,附和说:"是公狗。"
    阿贵的狗学得真是太像了,满河的人没有人料到是一条假狗。他们没有看这边,依然在等待社戏台上的下一出戏。
    小金宝挪到阿贵的大腿上,对阿牛说:"我们来,谁输了谁喝酒。"
    一番"锤剪子包"后,小金宝痛痛快快又赢了阿牛。阿牛没有争辩,很自愿地捧起碗,一口气闷下去小半碗。
    小金宝笑着说:"你真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喝,我和你一起喝。"小金宝双手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她喝的样子极丑极恶,酒从嘴角两边不住地往下漏。"出一个,"小金宝说,"该你出一个了。"
    阿牛说:"我学驴,我学驴叫比他的狗还像!"阿牛站起身,退一步,两只手摁在桌面上,一头驴立即在小镇的喜庆之夜发情了。阿牛最终甩起脑袋,吼了两下,比真驴还像。河里的人有些纷乱了,他们齐整整地望着这边,弄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小金宝没看水面,她的兴致正浓,小金宝又灌下一大口,说:"姑奶奶唱一段,让你们开开眼。"假正经,假正经,
    做人何必假正经。
    你想说,你就说,
    何必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这时候社戏台上愣头愣脑走上来一个小丫头,小丫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发现水上的船只开始移向一家石码头了。这个披红戴绿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条绿绸带,忘了听桥边琴师们的过门,却看见不远处石码头沿口一位身穿红裙的女人离奇古怪的歌唱:假正经,假正经,
    做人何必假正经。
    你要看,你就看,
    何必偷偷摸摸躲个不停。人们看见身穿低胸红裙的小金宝了,她的大Rx房在红烛光的照耀下抖动出世俗快活的半透明红光。
    台下大声喝彩,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社戏场上能看到另一出大戏。
    我的心慢慢碎了。我拉着一张脸,慢慢走上了小楼。我立在窗口看见所有的船把船头都对准了我们的石码头,我就那么站着,脑子里如同在逍遥城时一样空洞。
    一只碗突然被打碎了。是用力从半空掼下来的那种打碎。我完全没有料到,做出这个惊人举动的恰恰正是小金宝。我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她一定是喝完最后一口之后做出这个大幅度的惊人举动的。她打碎了酒碗之后传出了她的尖声怒骂:
    "狗日的,你出来,狗日的,你有种你站出来。你知道你杀了谁?你知道你杀了谁?你听见我的话,你站出来,狗日的!你有种你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的东西有多长,有多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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