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景余清晖,轻桡弄溪渚。澄明爱水物,临泛何容与。白首垂钓翁,新妆浣纱女。相看似相识,脉脉不得语。”孟浩然的诗不事雕饰,含自然清趣。虽不及王维诗中浪漫空灵的画卷,淡远清空却不减陶潜,不输摩诘。
而一生仗剑飘荡的李白,亦是遍游天下名山胜水,写下许多赞美山河的壮丽诗篇。他才情超绝,气宇轩昂,其笔下的山水丘壑洒脱大气,灵动飞扬。“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他大笔横扫,泼墨如风,巍然青山,浩荡江河瞬间有了流动的风采。“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将胸中豪气,赋予山水自然崇高的美感。
还有一位旷达豪迈的词人,崇尚自然,将天地万物付诸于笔端。其文汪洋恣肆,若行云流水。一首描写西湖《饮湖上初晴后雨》的诗作,古今已无人超越。“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古往今来,多少游人诗客,沉醉于西湖的山魂水魄。明人汪珂玉《西子湖拾翠余谈》曾有一段评说西湖的妙句:“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能真正领山水之绝者,尘世有几人哉!”西湖的山水,成了世人梦里追忆的江南。那几座山峦,一湖净水,收藏了太多动人的故事、美丽的诺言。
“生于西泠,死于西泠,埋骨于西泠,庶不负我苏小小山水之癖。”一代才女苏小小长眠于此,西湖的山水抚慰她一生的情怀与依恋。而隐居孤山林和靖,亦是一生与山水为知己,娶梅为妻,认鹤作子。
聚集于扬州瘦西湖的扬州八怪,也是借着那一湖瘦水,半片青山,滋养性灵,绘画吟诗,极尽风骨。春秋时期的范蠡,功名身退后,携西施隐居山野,泛舟五湖。唐人杜牧,亦远上寒山,白云深处寻访人家,停车于枫林,醉倒在红叶堆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如今再读柳宗元的这首《江雪》,似有一种过尽千山暮雪,将风景看透的释然与沉静。我们都只是散落在天地间的微尘,想要停留于某阕山水,却无法止步。
且当作是修行,来世再沿着山水的足迹,找到今生的自己。也许此生所遇之人,所经之事,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但那山,那水,依旧相看不厌,情深意长。
花鸟
下了一夜的雨,晨起时窗台的花木清澈如洗,仿若重生。有几只五彩的鸟儿栖在院墙上,片刻的停留,又不知落入谁的屋檐下。微风中,茉莉的芬芳沁人心骨。只见旧年心爱的两盆茉莉,已悄然绽放。翠绿的叶,洁白的朵,花瓣含露,风情万种,爱不释手。
茉莉的幽香,与腊梅有几分相似,却少了一丝冷傲,多了几许柔情。她含蓄、淡雅、宁静,不和百花争放,只与莲荷共舞。摘几朵,泡在杯盏中,清雅宜人,不饮即醉。采一朵洁白,别在发髻,秀丽姿容更添几许优雅。
乡村曾有一种风俗,凡是白色的花,皆不宜佩戴衣襟或簪于发髻。唯独茉莉,零星地缀于发箍间,串在手腕上,随意佩戴于身,有一种疏落、清淡的美丽。还记得那年在老上海的里弄,从一个干净的老太太花篮里买了几串茉莉,那芬芳弥漫了整条街巷,直至蔓延到整座上海滩。
雨后清凉,这时候宜居雅室,赏花品茗,听鸟观鱼。我之居所,案几上瓶花不绝,茶韵悠悠。想起往日读《浮生六记》之闲情记趣篇,作者沈三白亦是如此爱花心肠。“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而我,蓄了半月初荷瓣上的清露,好容易得了一小青花坛子。为怕煎老了茶水,取晒干的松针点火。想好好地珍爱自己,用素日里舍不得的那把宋时小壶,煮上古树陈年普洱。一盏香茗,几卷竹风,就这么静下来。忘了阴晴冷暖的世事,忘了渐行渐远的光阴。
世间为花木、虫鸟钟情之人,又何曾只是我。屈原爱兰,爱其幽香韵致,几瓣素心。陶潜爱菊,为其隐居东篱,耕耘山地,种植庭院。周敦颐爱莲,爱她亭亭姿态,飘逸气质。为其修建烟水亭,每至盛夏漫步池畔赏之。林逋爱梅,为其独隐孤山,种下万树梅花,与鹤相伴,终老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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