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冲正在单身房里闷坐,只见牌头叫道:“管营在厅上叫唤新到罪人林冲来点名。”
林冲听得唤,来到厅前。
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驮起来!”
林冲告道:“小人於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寄打。”牌头道:“这人见今有病,乞赐怜恕。”
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
差拨道:“见天王堂看守的多时满了,可教林冲去替换他。”
就厅上押了帖文,差拨领了林冲,单身房里取了行李,来天王堂交替。
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勺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直做到晚,尚不饶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林冲道:“谢得顾。”
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
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
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
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
不觉光陰早过了四五十日。
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繇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
柴大官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卑不絮烦;时遇隆冬将近,忽一日,林冲——己牌时分——偶出营前闲走。
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
林冲回头过来看时,看了那人,有分教林冲∶火烟堆里,争些断送馀生;风雪途中,几被伤残性命。
毕竟林冲见了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
    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后来不合偷了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於路投奔人,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恩人救济,发赍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酒店主人,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排的好菜蔬,调和的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采,以此卖买顺当,主人家有个女,就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两个,权在营前开了个茶酒店,因讨钱过来遇见恩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如今叫我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今日在此见你。”
    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坐定,叫妻子出来拜了恩人。
    两口儿欢喜道:“我夫妇二人正没个亲眷,今日得恩人到来,便是从天降下。”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个。”
    李小二道:“谁不知恩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缝补。”当时管待林冲酒食,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因此,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不时间送汤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
    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常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钱。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
    光陰迅速却早冬来。
    林冲的绵衣裙袄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
    蚌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一个人闪将进来,酒店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入来;看时,前面那个人是军官打扮,后面这个走卒模样,跟着,也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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