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点缀的青衣衣角就这样铺陈于地,被阵纹盖住了一小部分。
沈知寒立即认出他是谁了——方弃羽。
他凝神看去,便见他手中竟握着一根朱砂笔,正在地上写着什么。
沈知寒二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适应冲击后,他变得极为镇定,可还是在方弃羽转过身来时瞥见了对方的面容。
其实沈知寒想象的不错,方弃羽眉眼太淡,他若不笑,看起来便带着一些超脱人世的疏离意味,有些严肃。
不知什么缘故,方弃羽握笔的手微微发着抖,抖得沈知寒几乎以为是某位行动不大利落的老人。
许是抖得实在太过厉害,就在沈知寒萌生这个想法是瞬间,他手一软,朱砂笔竟“啪嗒”一声从白玉雕刻而成似的手指掉落,在已经完成的阵纹上不偏不倚地戳了个痦子。
沈知寒心头一缩。
他虽然不会,可也知道阵法绘制时理论上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不然轻则阵毁,重则人亡。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不假,朱红阵纹就在这“痦子”出现的瞬间光芒大盛,却不是阵成的灵光,反而在光芒过后开始一道道消失了。
沈知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阵纹以方弃羽为中心道道消退,而青衣男子却有些痛苦地捂住了口鼻。
失去朱砂掩盖,他才发现地面竟是羊脂玉色,白得好似堆积起来的层雪。
“啪嗒、啪嗒……”
似乎什么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明显。
沈知寒下意识眸光上移,落在方弃羽脸上,便见他掩住口鼻的素手之上,竟出现了血色。
鲜血一滴滴从指缝间流出,毫不犹豫地滴落在羊脂玉地面上。
而就在阵纹完全消失的瞬间,方弃羽终于再也忍不住,松开手,一口鲜血“哇”地呕了出来!
沈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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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准备中…… 即便是如今这般不知受了什么内伤的样子,方弃羽的一切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
在沈知寒惊诧的目光中,他面色平静苍白,却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方手帕将唇边与手上的血迹拭净,随即指尖青光一闪,白玉地面上的血污便也瞬间凭空消失了。
沈知寒眉头紧锁。
即便是用手帕这样简单的动作,方弃羽的右手还是颤抖着,完全无法掩饰。
他收起素帕,正要再度拿起地上的朱砂笔,一只柔夷骤然从一侧伸出,抢在他前面将倒在地上的笔抢了过去。
方弃羽抬头,眼前便骤然闯入一抹鹅黄色的裙裾。
留香蹙着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中却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弃羽,放弃吧。”
青衣男子一怔,随即缓缓起身。
素手整理好仪容,方弃羽对着留香,仍是绽出一副完美无瑕的浅笑:“前辈,还请莫要与晚辈玩笑。”
他说着,手中一幻,便再度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朱砂笔来,转身便要踱回先前阵法的边缘。
“可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千年了!”
留香气得几乎将手中狼毫笔折断:“这一千年来你日日都泡在这个静室里,就为了招一道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的魂魄么?!”
方弃羽的脚步骤停。
他并未回头,背影仍旧挺拔得像是一根青竹,眼眸却垂了下来,低声道:“前辈,方律自拜入学宫,便从未想过除了大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心上——”
“直到我遇见了清昀。”
他转过头来,如画眉目却好似含着点点星光:“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留香皱眉看着他,却不说话。
方弃羽便浅笑着,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善良的过分,几乎对任何人都不设防。一看便是被保护得太好,经历得太少,没怎么见过世间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