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祈舞_作者:极限一掌(50)

2021-03-11 极限一掌

“洙尾不是什么。”老叟拿出皮带喝凉水:“洙尾是蛇神。”

“蛇神……”

又是蛇,最近的事总与蛇有关。他话音刚落,怀中白卵颤动,还以为要摔了,赶紧捂住:“哎哟,瞎动什么呢,要生出来了么。”

老叟闭上眼睛,继续讲:“我见过他,他们没见过的蛇神我见过。那日他在新谷节喝醉了,倒在水里,采藕经过的人都见着了……最后一面时,他领我们从村里出来……

外面全是水啊,涛涛大浪,跟那浪头一比,人实在脆弱,他就背着我,说小娃,你可抱紧了,我就抱着他的肩膀,踩在他尾巴上,跟他在水里晃着弯儿地游……”

百谷不明前因后果,见他说得投入,只得先听着。

“我娘在水中染疫,到了新家不多时便走了。末了说,要记着他,得记着,说了好多遍。

但我还是忘了,大越城太大,同龄的娃娃也多,从日出玩到暮色,它让我忘记了过去的村子,忘记了曾经泡过的荷塘。”

百谷这才了然:“所以,太爷现在想起他来了?”

老叟睁开眼睛:“孤老忽梦少年愿,愈到惭处愈明晰……我得还债,让更多人知道他。”

百谷急忙问:“那洙尾长什么样子呢,还记得吗?”

他一提名字,蛋又继续颤,百谷这才明了是它故意在引导自己,想起路上看到的尸体,百谷自觉问到了什么关键事,一时心跳得厉害。

“他人身蛇尾。”

老叟说:“总是游荡在一片红花里,在月升处唱歌。常有一条碗口粗的树蟒围着他。”

“是、是这样么……”

百谷低着头,抓住衣角:“你觉得他,还在吗?”

“在的。”

老叟掏出了银镯子,用存了黑泥的指甲摩挲起来:“他在等我们回去,重新摆上烈酒,挖水菱角。

我隐在泥泞中的神明啊……太苦了……”

百谷转身,将蛇卵悄悄取出,见它铭文辉煌,温暖可爱,就放在嘴上亲了亲壳。

“你还是喜欢这个名字么,好吧,那就这么叫你好了,洙尾……”

“洙尾。”百谷说:“快点长成蛇神啊,有人爱你。”

存放百年的灵卵,终于被唤醒,裂出它的第一道纹。

————

爬了梯子才上来的!

第25章

百谷捂着蛇卵走远了,要看从里面钻出个什么东西来,连镯子都忘记要,一路走回了芳树笼秦栈。抬眼见他兄正在挽着袖子给牛喂草,泡花树被风吹送,落他一身细小白花带着杏黄浮蕊,本来青白相间的素色衣裳里无心藏下暗香了。

百谷凑过去闻他:“九鸩哥好美呀。”

九鸩像小时候一样刮他鼻子:“玩够了?我们走吧。”

他把百谷扶坐在牛背上,一边出来门,一边把鲜花饼撕成块,喂进弟弟的嘴里吃:“山上一冷,糕都冻冰了,趁这时候多尝尝吧。”

“你去买这个了,”糕点甜得百谷眯着眼睛,“阿兄若真能随我一起去就好了。”

“还耍呢。”九鸩看他:“你以后兴许要在山上的冰水里给人洗衣服,砍柴做苦力。”

百谷又哀愁起来:“怎么提这个,原本挺开心的……”

九鸩责怪他:“这你也能忘?哪天把我忘了算了。”

百谷赶紧低头亲在他脸上,坐姿不正,牛哞声抗议。

没走几步又回了茶铺卖坊,这次人群里吵闹得更厉害,几个大嗓门的靺鞨人在吆喝。百谷坐在牛上看得高,遥遥地见是之前的老叟举着什么东西在叫价,心里咯噔一响:料想是他把自己的镯子给卖了。

本以为是留给老人一个幼时的念想,看来并不珍惜,立即典当出去,当时对着银饰认真地看来看去,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估算更高的银价。

“他编故事哄我呢?”百谷跟九鸩解释了之后,立即跳下牛背要讨个说法。

九鸩拉他:“他现在不认账,你还能抢过来么?人这么多,兴许会让你下不来台。”

“那怎么办?”

“换我去。”

还未有更多动作,吵闹之处已有人发现了杉弥,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渐渐安静,辟出一条通路来。

茶农们看他收拾远行的行李,纷纷问着:“杉弥大神,昨日刚到就要走了么,明年春天还来么?”

杉弥牵着百谷向众人告辞:“小仙同家弟从此处上山去,也许回,也许不回。”

人们担忧:“不回是什么意思?”

他笑答:“人不回,春日总回的。洛阳的牡丹,大越的月季,顺条的茶树。等不到我,花一样会开,雨一样会落。”

人们面面相觑,茶税繁重正是需要杉弥之时,恐他一去不知所踪,如他师父那般云游四海飘渺不定,又不知该拿什么话来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