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去元神化身,你真身亦会得到重创。”
云翳笑道:“大业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大业?我拔高声调:“云杪如愿登基,而我褪去仙骨,已成弃子,对你们的大业再无他用。你们究竟为何还要算计我?”
云翳摇头:“从始至终,我们要的,都不仅仅是你的仙骨。”
不仅仅……是我的仙骨?
“竹罗三限,是万年难寻的煞星命格,注定要堕妖为恶、祸乱九疆。这是天赐,亦是天罚。烛罗,无论你信或不信,你的结局,早在你出世那日起,就已注定。”
天命,又是天命!
我目眦欲裂,几近怒喝:“别与我说天命,我不信!你谎话连篇,休想再唬弄我!”
云翳被掐得面色发青,唇边笑意却半分不减。他咳嗽两声,字句颇为断续:“不知你是否听闻过冠神族?此氏族曾鼎盛一时,后因其族规苛刻,子民难以渡劫飞升,成神更是痴心妄想。如今已逐渐没落,再难觅当年风采。”
“说这个作甚么?”
“冠神族有一冠神木,其木百年散枝,千年生花,木与花相依相存,谓之伴生。族中花君飞升成仙之日,便是伴生枝身死道消之时。虽为伴生,却注定一生一死,难以两全。”
“……不知所云。”
“还不明白?”云翳垂眼,神色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就如同杪儿的伴生,注定要以一死来成就他的大业。你我都知,杪儿夺得帝位的手段算不得磊落,流言蜚语自是难免。好在,有你这块垫脚石来帮衬他。烛罗,你站得越高、恶业越深,待除去你后,他的帝位便会越巩固。”
我稍加思索,已了悟其中深意,头脑登时轰鸣作响:“夺我仙骨来修补残缺命格为其次,激发我体内妖性才是首先罢?半妖之体,仙骨妖骨各半,本应相互制衡。我褪去仙骨,打破制衡,致使妖性难抑,才会轻信你的煽风点火,从此堕妖为恶。好个环环相扣。这一切,可是都在云杪计划之内?”
“……烛罗啊。”云翳语带讥嘲,“原来你当真是,愚不可及。”
我面色冷沉。
“谁待你是真心,谁待你是假意,你何尝分清过。杪儿当年假意待你,你却爱他入骨,连性命都可以舍去不要。如今他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愿再利用你,更是千方百计地赶你走,为你铺路……你不感激也罢,怎么反倒恨起他来了?”
难道我还该感激?
“这世上,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云杪的施舍。你以为我是拜谁所赐,才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说什么不愿利用……还为我铺路,难道不觉得虚伪?”
云翳啧道:“你非但得寸进尺,还惯会恃宠而骄。料定杪儿会对你心软,竟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听见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论,我不禁怒极反笑,冷然反问:“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
云翳不应,喉中逸出装腔作势的叹息。
“烛罗,这些年来,全凭我己身之力推动妖界更迭。取得你信任的同时,还得提防杪儿派来的眼线,着实如履寒冰。我本在担忧,待收网时,该如何劝服杪儿……还得多亏那出好戏。你的好日子啊,也总算该到头了。”
言罢,他咧开嘴笑起来:“你在昭华少君身下婉转承欢时,可想过杪儿是何心情?”
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我羞愤欲死,恨恨道:“与我无干。”
“还是有几分干系的。”云翳尚有闲情抬起手,在我面颊摸了一把。我没料到此举,神色陡然僵硬,随之怒斥:“你放肆!”
他置若罔闻,手向下流连,虚虚搭在我脖颈:“我再了解不过。杪儿,我这好徒儿、好外甥,与我那蠢妹妹的性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现在虽是气头正劲,但你若肯放低身段,像侍奉昭华那般去侍奉他,他未必不会回心转意,继续竭心尽力地……为你谋取一线生机。”
让我委身云杪,来谋取一线生机?
我仿若被当众扇了记响亮的耳光,周身气血皆涌上脸皮,如火烧般滚烫。
遭此羞辱,我不再留情,高举手臂,将云翳托举于半空。事已至此,我不求他能为我解开瘾症,只盼能重创他真身,以泄我心头邪火。
“念在君臣一场。”云翳声音渐低,“倘若你不愿被押入离火境,从此身受离火极刑,魂受转世之苦。那么,你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既不肯去求杪儿,不若试着求求昭华。他生来福缘深厚、命格无双,若他肯逆转命格,代你受过,你尚有后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