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_作者:诉清霜(231)

2021-04-09 诉清霜

  昭华种或不种,已不再重要。

  他的心迹从来都无需言明,我早就悉数了然于胸,也不欲让任何枷锁束缚住他今生,和往后的生生世世。

  我要他自由,像伏泠娘娘曾说过的那样。

  “少君。”我神色殷切,不停地劝,“喝罢。”

  却不知为何,昭华任杯口抵在唇缝,迟迟没有饮下的意图。

  “……真的要我喝下去?”他睫羽低垂,眼尾萦着的羞红消褪无踪,神色莫名难测。

  我心底暗暗发怵,稳住轻微颤抖的手,强作镇定:“怎么了?”

  “秋海棠。”昭华蓦然抬眼,浅灰凤目满载怒意,“酒里有秋海棠。”

  那日在干桑,他得知我宁愿以命相博神血也不愿寻求他的庇护时,便是如此看着我。

  我手心渗出汗,仍存有几分侥幸:“秋海棠是什么?”

  “你当真不知?”

  “我当真不知。”

  闻言,昭华冷笑一声,反手夺过杯盏,任酒液溅到桌案也不理,只强硬地抵上我唇:“喝。”

  被这阵气势所慑,我挣扎着想别开头,却被他攥住下颌不得挣脱,索性不再反抗。

  两厢对望,无言须臾,竟还是他先出声。

  “为何?”

  “……因为、因为我腻了。”

  我停顿,强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心软。

  “从头至尾,我属意的人都只有云杪。先前将你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你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赠你红衣,则是因你不得他半分神韵。我、我不愿再见你东施效颦,也……也不愿见你辱没云杪风采。”

  “他与你,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我贪图一时新鲜罢了。新鲜劲过去,你在我眼里……就一文都不值。”

  “昭华,我腻了。”

  “你饮下秋海棠,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

  待所有话说尽,我如紧绷至极的丝线,“啪”的一声,便就断了。浑身力气尽失,凭借着扶手的支撑,才不至于丑态毕露。

  还是走到这一步。

  今日前,只要想起他留在我身边的时日无多,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即便勉强入睡,也会因梦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而猛然惊醒,枯坐至天明。

  我无数次地自欺欺人,无数次地拖延将他送走的时限。

  今日后,终于、终于不必再担忧害怕。

  待昭华服下秋海棠,我与他将再无交集。

  他会离开一峰寒岫,重获新生,永不会想起我。

  虽算不得皆大欢喜,但我与他之间,能有一者圆满,便已是不圆满中的万幸。

  “昭华,我腻了。”我面色木然,重复着这番说辞,“你饮下秋海棠,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

  他轻声道:“好聚好散,就此别过?”语调陡然一沉,“你将我当成什么?”

  “玩物。”我扯起唇角,“一个恰好与云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玩物。”

  他看我半晌。许是动起真怒,凤目凛冽生寒,连语句都似淬了冰:“你胆敢如此糟践我,是真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我阖目:“要杀要剜,随你。”

  “随我?”他衣袖翻飞,疾风袭来。我绷紧身子,暗自揣度着这掌会伤我多重。怎料,那阵风虽来势汹汹,收势亦是猝不及防。

  我久久感觉不到疼痛,迟疑睁眼。

  昭华竟只是将玉杯推到我面前。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你真的,要我喝下去?”

  不……不要。

  我喉结滚了几滚,字句仿佛噎在嗓眼:“要。”

  昭华兀自撬开我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手,将玉杯置在我掌心,薄唇开合:“喂我。”

  我掀开紧抿的唇,无声且急促地呼吸几个来回,想抬起杯盏,手却惫软的没有气力。

  “喂我。”昭华催促。

  我收整心绪,依言将杯口递到他唇边,手腕轻微发抖。昭华静静看了半晌,下颌微沉,饮下第一口。

  “书中诚不欺我。”他语气淡淡,“秋海棠,当真是无色无味。”

  我心中煎熬万分,想别开眼不去看他,但念着离别在即,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昭华饮下第二口,吊起眉梢睨我:“那夜在红蓼渡,你想留的人是云弟。你骗我。”

  我眼眶酸涩。

  昭华饮入第三口。杯中酒液已没去大半,他不胜酒力,面颊飞起霞红,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情。

  “说红衣很好,我穿什么都很好。这些甜言蜜语,你吃定我好骗,就都拿来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