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你打电话,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戚然抽了两张纸巾擦桌子,“虽然我不太懂你们这种……但是两个人既然在一起就该好好珍惜。”
他讲得很认真,好像有丰富的恋爱经验,周楷之抿着唇角,猜想戚然是如何理解他的那通电话,电话里他没称呼过对方,语气也称不上友好,戚然会联想到这里也基本符合逻辑。
见周楷之一直没答话,戚然停下来:“我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
周楷之:“嗯?啊听了。”
戚然看出他心不在焉,也不再说了,把垃圾放到门外,回来到洗手池洗手,见周楷之已经在洗,他就靠着门框看着被水冲走的泡沫。
“你们……”他犹豫着开口,周楷之冲着水回头看他。
“你们之间,是怎么样的?就,在一起这方面。”戚然问得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他想了解一下同性之间是怎么谈恋爱的,和异性之间有什么不一样,就像好奇自行车和电动车之间的不同。
但周楷之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周楷之洗了很久才关上水,擦干净手,看着戚然说:“你确定想听吗?”
戚然不明所以:“当然。”
周楷之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尴尬,他想了很久,给了戚然一个答案。
“和男女是一样的,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
一开始戚然还没太听懂,没想通谈恋爱为什么要分上下,等到琢磨过味儿来,脸唰的就红了。
“我操!我我我,我不是问这个!”
他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浴室开着通风的小窗,他却觉得自己的糗样顺着窗户飞了出去,整座小区都听见了他收到的回答。
周楷之也被戚然的反应弄清醒了,今天他第二次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戚然别扭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他顶着发烫的耳尖握拳咳了一声,面色镇定地说,不好意思,是我理解错了。
戚然还臊得慌,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偏开脸笑了:“哎,怪我没问清楚。”
周楷之挠了挠鼻尖,后退一小步让戚然洗手。
“噗嗤——”戚然边洗手边乐,乐得周楷之浑身冒汗,最后实在受不了,叹口气躲了出去。
这种乐呵的氛围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会儿,戚然给周楷之送药的时候发现他真的在收拾行李,扬着的嘴角又倏地落了下去。
药膏在他手里攥紧,他突然觉得自己帮人上药的行为有点多余。
他把药和纱布放到柜子上,嘱咐周楷之别忘了涂,视线在敞开的行李箱上停了片刻,退出去关上了门。
第二天戚然很早就醒了,他去早餐店打包了粥和包子给周楷之,又在餐桌旁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去上班。
一天的班他上得心不在焉,连着两个会他都保持一个姿势,靠着椅背盯着前方某处出神。
在得知周楷之性向的瞬间,他脑袋里其实是懵的。
但不是对周楷之的话懵,而是一时间没搞清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
敏感信息出现时,他率先感到的不是“我靠他是同性恋快跑”这种跳脚的震惊;也不是“哦原来他真是同性恋”这种大石落地的坦然,而是浮在空中的一种不确定感。
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可怜的触角,没有搭上天空,也没有触碰地面,就那么飘着,好像在等什么东西和它相连,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等,空虚,孤独,使他惴惴不安。
但若试图追踪这种感觉出现的根源,他就会陷入更大的惶恐,这种感觉在前女友跟他说“你跟我一样”时也出现过,可当他一旦想起这句曾被他当作侮辱的话,无主的触角就好像生出了磁铁,开始蠢蠢欲动朝这边靠。
他不敢细想,却总是无端被牵着走。办公室里,他有时会盯着对面的桌子乱七八糟想一堆,想周楷之接的那两个电话,想周楷之健朗的上半身,想周楷之说的上下,最后越想越烦,整个人疲惫不堪。
下班经过琳琅的晚街,他什么吃的都没买。开门进屋,屋子里冷冰冰的,他破天荒开火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水挂面,还特意把抽油烟机打开,把电视调到社会新闻,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没有一点家味。
在周楷之搬走大约一周后,戚然不爱回家的毛病才慢慢消失。他重新在乐高里找回了精神头,每天回家就扎进自己的单身狗窝,拼拼垒垒,一晚上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段时间周楷之偶尔会给戚然发两条消息汇报伤情,说自己正在转好,让戚然别担心,戚然每次都会匆匆扫过,然后回一个不远不近的大拇指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