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棠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第二枚子弹已经再次袭来，这次却是精准的击中操作盘。
风中不仅有眼前驾驶员的尖叫声，还有远处轮船上宾客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与刺耳的警报声，以及隐隐约约喊他名字的声音。
林观棠没有理会，直到田野向他发来信息。
“半个小时！”
随着田野消息一并出现的，是头顶飞速扇动着两只翅膀的银白色小球，一字排开，从林观棠的位置，一直延续到岸边。
当小球以某种规矩间隔排列后，第一颗小球收敛翅膀，垂直落下，田野的后半句提醒也随之而来：
“没有在大海上试验过，只能保证半个小时内不会融化，尽你所能的跑吧！”
***
那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
船上竟然还潜伏着杀手。
在看到林观棠那边出现意外后，没有任何犹豫——不过几秒钟的思索，简英莱就立刻做出了分工：
“田野，你来操控放冷凝丸子，我去找人！”
“明白。”
二人对视一眼，田野就已经启动终端，开启冷凝丸子的破解程序。
简英莱最后看了一眼海上飘摇的小船，就立刻转身奔跑，去找开枪的凶手，顺道让船上的安保人员，赶过去为田野隔离出来操作空间。
并让游光誉留下来安抚惊慌失措的宾客们。
游光誉虽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他自小励志成为最为完美的omega主母，修行的课程中，当然也包括在出现意外的时候，该怎么安抚受惊的宾客。
还好并没有枪响传出，对大多数宾客而言，那似乎只是林观棠乘坐的小船发生了意外。
即使是听到说好像有人开枪，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也没听到枪响，所以就算惊慌，也都还有理智。
而且有人能够立刻站出来指挥一切，场面暂且被稳定下来。
喧闹中，又忍不住去好奇围观那被隔离出来的一片区域，以及在区域内摆弄细长盒子的年轻人。
人命关天，谁也不敢再有迟疑，很快船上的安保人员就并排站着，围绕隔离出来一块半圆形区域，将其他宾客全都拦在外面，只能从缝隙里观看。
就像是魔术一样，只见那年轻人单膝跪在甲板上，面前放着打开的盒子，手指飞快的在终端上进行操作。
不多时，那盒子中竟然忽的一下，飞出几只银白色的小球，翅膀更是上下飞舞成银白色的残影。
然后，这些小球就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飞速的朝着林观棠的方向飞去。
对林观棠而言，小球飞到自己头顶上的时候，他只感受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对于趴在船栏杆上朝他这边眺望的人来讲，倘若看到小球自己飞起来，速度既快且稳，像是一场叫人感觉耳目一新的魔术，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一场堪称奇迹降临的视觉盛宴。
只见第一个小球停止飞行，随后垂直降落。
溅落到半空中，竟然开始爆炸变形，散发出蓝色的线条，仿佛闪电在空中游走。
小球在落入海水中的一瞬间就整个爆开。
那小球甚至没有一个手掌大，爆炸起来却有着惊人的威力，顿时炸出数米高的浪潮，随后那飞溅出来的浪潮竟然凝结成冰，呈扇形飘荡在海面上，将林观棠挡在了后面。
或者，应该称那是一面隔绝视线的屏障。
在船上宾客们或目瞪口呆到失语，或激动的尖叫声中，第二枚，第三枚……
飞出去的冷凝丸子按照设定的距离被一一投掷，同样在空中就开始变形，但落入海水中，却不是和第一枚一样爆炸，而是直接在海水中凝结冰块。
两米宽的冰块，足够一个人在上面拼尽全力的奔跑，不用担心偏离一两步就会不小心掉入海水。
就这样几个冰块连接起来，最终形成一道漂浮在海面上的冰桥，一直通到岸边。
谢天谢地，林观棠所在的地方，距离海岸不算远。
林观棠和围观的宾客一样，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是没想到军校的科技树竟然已经点亮到这种程度。
不过——
虽然冰块足够宽也足够长，如果在陆地上，这段路程也不算什么。
但被茫茫大海衬托着，冰桥却狭窄的如同一条细线，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天路。
就算今夜无风，月亮很盛，要沿着这么一座冰桥奔跑，也很有挑战性。
或许不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跑走，待在原地等候救援也不是不行。
虽然操作盘碎了，但也没见第三枪打过来，船上警报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袭击的人也不会再待在原地等着被抓。
所以等凶手抓到，船上稳定下来，就会腾出人手来接自己——也许现在就已经派人过来接自己了。
但也不一定，明知道有杀手潜伏在船上，谁还敢冒着风险过来救人，谁能保证那杀手不会杀过来救援的人？
所以要等吗？
留在船上等候救援，还是现在一鼓作气沿着冰块跑回去，必须尽快做出一个选择，然后绝不更改。
犹豫不决，只会得到最糟糕的结果。
林观棠几经深呼吸，抬起头看向眼前已经被吓得整个人呆傻掉的操作员。
“可能会让你误会，但我还是想说，你最好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
在那船员惊恐的注目中，林观棠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他，语气平静的解释：
“对方的目标是我，你跟着过来，我不能保证你不会被误杀，所以不如留在这里等候救援。”
“不要害怕，你会很安全的。”
硕大而皎洁的月色下，驾驶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朝着自己露出仿佛圣洁天使一样的微笑，冰蓝的眼眸比大海的颜色更加纯粹而宁静。
风吹动他的发丝与衣衫，月光也在他的身后流动，好像会随风化成实质的洁白羽翼。
驾驶员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感觉天使降临，向他做出温和而坚定的承诺。
然后天使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林观棠朝他最后笑了一下，见他没那么紧张了，就一个翻身，堪称轻盈的跳到浮冰上，试探着走了几步，找准平衡后，就再没有任何犹豫，飞快的向前奔跑。
在此过程中，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才能忘记身上持续不断积累增加的寒冷，和脚下好像越来越摇晃的冰桥。
好吧，那就先想想看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因为什么目的？
是被戴州荣发现自己和谷嘉颖有联系，害怕他的罪恶被公之于众，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杀自己了事？
还是因为霍世禛的缘故，他的仇人找不到杀他的时机，所以转而杀自己这个已然被默认的情人？
又或者，是因为“凌晨”这个身份，被谁识破了，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暗杀计划？
似乎都很有可能啊。
林观棠的脑子混乱一片，无数有用无用的线索像是乱麻一样交织在一起，最后竟分不清到底这些线索间有没有关系。
而渐渐地，那寒冷已经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席卷全身，甚至让林观棠不能思考。
在船上的人看来，只能看到一条小小的身影在一条细细的白线上奔跑，叫人不由自主的为他捏了一把汗，时刻担心他会一脚踩空掉下去。
林观棠倒是不担心会踩空，但寒冷快要他的命，这本就是夏日的季节，他穿的单薄，在寒气直冒的冰块上奔跑，隔着薄薄的鞋底，脚好像也要结冰。
所以他不得不跑起来，因为冰块会融化，因为他怕一旦停下来，整个人都会被连带着冻成冰块。
又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起来。
或许不合时宜，但林观棠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出现系统小人——
那个以他为原形捏造的，带着翅膀的天使。
林观棠有些自嘲的，不切实际的想，霍大少爷啊，既然在你心中我是天使的形象，那就让我也和天使一样，让我的翅膀显现出来，带我飞过这片海域吧。
月光与夜风，无声地掠过帝国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