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经过无数次的严苛测试,最终判断霍世禛仍有清晰的自我理智,并且在可控范围之内,又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谈判,才用霍世禛接受这项禁令,来作为杀害那名大人物所造成的风波最终结尾。
整件事情彻底宣告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元气大伤的疲惫感,现在听到霍世禛说出这样危险的话,那段犹如噩梦一样的过往翻涌着涌上心头,让周园良很想立刻致电霍宅赶紧把这个怪物带回去做全身检查,是否又超过了危险值。
……为爱疯狂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的代入吧,你又不是这种人设!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忽然动情,那确实是很容易直接从一个极端划向另外一个极端,变成爱情疯子……
但想想看霍世禛会成为因爱疯狂的人,那种场面还是太过于考验心脏承受能力了。
至少周园良接受无能。
大概也觉得这么折腾一个老人的心脏不太好,所以霍世禛最后还是大发善心,说了一些勉强算作安慰的话:
“颐养天年才是您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没必要为这些没发生的事情浪费心神,不是所有人都能越过各种防线对他动手。有这种能力的人,也要确定了林观棠的定位究竟是什么,并且推论出我会做什么之后,才会出手不是么,但到那时候,林观棠是否还是能够被轻易挟持的人,可也说不一定了。”
霍世禛足够了解自己,他是不可能为了未知的威胁就束手束脚的,甚至那更激发他的兴奋值。
同样的,他也足够了解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因为谨慎多疑,对方才会很少留下会被逮住的尾巴,同样也会因为谨慎多疑,瞻前顾后,作茧自缚。
这场心理博弈,就是越要做的足够张扬,符合自己的一贯人设,才更会显得扑朔迷离,去叫人迟疑不定,不敢下手。
但或许,是否也该考虑一番另外一位当事人的心情?
走到射箭场的时候,霍世禛正好看到了林观棠射箭的过程。
只是射出一支箭的时间,短暂的近乎转瞬即逝,却又叫人以为好像时光有永恒的停滞。
万丈日光倾落,为林观棠整个人都镀上一层绚烂的光晕。
射箭的姿态矫健优美,像是新鲜明亮的嫩柳,矫健活跃的小鹿,晶莹剔透的露珠……
世上最鲜活明艳的意象用来指代他都是如此的相得益彰,仿佛百川归海,是与生俱来的意气。
这样鲜活的生命,如果就这样过早的折损在自己手中,是否也有些可惜。
真是可惜……
霍世禛收回目光,漫无目的的想,如果现在林观棠的头顶带上一圈桂冠,或许真正是旧纪元神话故事中握着弓箭的爱神少年。
传说中爱神射出一箭,就能让被射中箭的两人生出爱恋之心,但神话似乎没有提起,当爱神美少年朝着靶心射出一箭时,随之晃动的,究竟是箭靶,还是人心呢。
至少在这一刻,全O学院有不少人为他心动。
***
将人带到射箭场后,周园良就功成身退,自以为非常识趣的为年轻人提供独处空间,但事实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滔滔不绝谈论不断的话题。
在任务之外,霍世禛并不怎么爱好主动和人谈话,林观棠面对这样一个人,也很难生出兴致勃勃谈话的心思,几句枯燥无味的对话之后,就完全沉默下来。
又沉默着走了十几步路后,林观棠才忽然开口:
“是你吗?”
霍世禛“嗯?”了一声,林观棠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认真的说:
“学校最后判定我是正当防卫的事情,是学长你帮忙了吗?”
霍世禛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停止前行的步伐,回过神看向他,说: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这算是什么回答嘛。
林观棠感觉有些没意思了,有些垂头丧气,忍不住说:
“还真是没话聊,学长要离开了吗?”
霍世禛:……
林观棠对上霍世禛沉默的注视,立刻就后悔说了这句话——
他现在解释说,自己的本意其实是好意问他打算呆多长时间,而不是感到厌烦所以在下逐客令,还能及时挽救现在的诡异氛围吗?
好像来不及了。
霍世禛抬眼看了看天色,这次是肯定的“嗯”了一声,然后就真的打算抬脚离开——
林观棠:……
不会真生气了吧,要不要这么小气。
“等等等等——”
林观棠连忙喊住他,但拦住了人,又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想了想,才问:
“那你还会再来吗?如果来的话,是什么时候能提前告诉我吗?”
霍世禛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给出了一个答案:
“一个月之内,我都不在帝都。”
林观棠哦了一声,这下是真没话说了,然后就听到霍世禛开口:
“很想见我?”
林观棠:……
哪有人这么问的啊!
林观棠感觉脸庞轰的一下就热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方说出这种不得了的话,结果感到窘迫的却是自己。
可就这么沉默着好像也很尴尬,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后,林观棠才挠了挠脸庞,有气无力的说:
“感觉学长是个好人,想要多多学习,嗯,想要走的更近一些,也没有什么错吧。”
霍世禛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
“就算是和我走的太近,会受到伤害,也觉得值得?”
啊?
林观棠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过于哲学——至少他以前交朋友,可没有听过交朋友还要先考虑利害关系的
但看霍学长的态度,似乎又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林观棠甩了甩胳膊,才又慢慢的思索说:
“受伤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就算一个人活着也难免受到各种伤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真正经历足够多的事情之前,也很难界定到底获得的快乐更多,还是痛苦更甚,有时候两个人的相遇,或许本来就是为了救赎伤害,为此甘之如饴,那就更没必要用值不值得去界定——学长?”
林观棠的感慨在半途中断,因为霍世禛忽然朝他走近了几步,他本来下意识想后退,但被霍世禛注视着,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让他只后退了一步,就停下了步伐。
于是眼睁睁看着霍世禛走到了他只剩一步之遥的极尽距离,然后朝他俯身。
随着他低头俯首的动作,些许漫卷的银白长发如流水一样簌簌而落,有些滑过林观棠的脸庞,留下冰凉带着些许轻痒的痕迹,有些则干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像是飘渺的银色云雾将外界隔离,只剩下两个人在小小的空间里窃窃私语。
棕红色的眼眸与水蓝色的眼眸近距离对视着,像是鲜血与清泉交汇,霍世禛说出口的话,也像是恶魔低语:
“我的仇敌很多,和我走的太近,是会被我牵连死掉的,如果我是你,在朝溪公馆那个任务之后,就会把所有人全都大骂一通全部拉黑,不会再放任自己陷入更深处的危险深渊。”
林观棠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或许是因为距离的太近,连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交错汇聚,所以叫他心跳加速,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但绝不会是因为被眼前之人所说的话吓到。
从记事之后,他从未和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仿佛能直接透过眼睛看透对方的思绪,就像是现在,他耳朵里听到的是霍世禛说着劝退的话,脑海中想的却是——如果真这样做,他一定会后悔。
“我也没说自己有那么胆小。”
片刻的沉默对视后,林观棠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透过一层薄薄的镜片,盯着对方的眼睛,毫无任何的怯懦,反倒燃烧起来浓厚的战火,将他要表达的意思,说的清清楚楚:
“你怎么就确定,你的仇敌找上门,我就一定会被牵连死,而不是会反杀?而且,你难道也能忍得住和我交朋友的麻烦吗,omega可是相当脆弱的,尤其是我这种对帝都一无所知的人,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那时候的你,会害怕被omega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