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禛接下来的动作,似乎更证明了这一点。
他朝林观棠俯身,伸出手按向了他的脖颈,缓慢地沿着脖颈向另一侧伸去,触感温热柔软,鲜活的生命力,又是那样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打算阻止你,但希望你自己明白,有些路一旦选择开始探索,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
冰凉的手指围绕着脖颈抚摸,连霍世禛整个人都靠近过来,发丝一缕缕的落在林观棠的肩膀上,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拥抱,却叫林观棠有仿佛蛇沿着脖颈攀爬的惊悚,又有一种要被折断脖颈的危机,让他不由屏气凝神,抬起头注视着霍世禛的眼睛,听着他缓缓说完了后半句话:
“带着你旺盛的好奇心不断走下去,直至生命的尽头。”
是提示,还是警告?
林观棠一时分不清楚他的用意。
霍世禛似乎也不打算他给出什么回应,说完这句话后,就站直身体,然后转身离开,走向浓重的黑夜,最终从视线尽头消失不见。
庭院再次重归寂静,片刻后,盛风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丝伊特明天春季才会正式对外发售的生命之种,霍大少爷虽然说话不太好听,倒也还知道送礼物来表达诚意。”
——但诚意显然不多。
毕竟只是普通款,还是非限定——无论是霍世禛本人不关心这方面的差别,只是随便准备的礼物,还是觉得林观棠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觉得可以随意糊弄过去,总之是透着不用心的敷衍。
而且只有一条光秃秃的链子,连个礼盒也没有,等到分手之后,林观棠想卖掉回血,也是大打折扣,甚至连证明真伪的证据都没有。
林观棠收回视线,和已经走到走廊上来的盛风华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去,脖颈上多出来一条银白色的链子,吊坠是指甲盖大小的魔方,透过波光粼粼的魔方,勉强能看出来,魔方的中央镶嵌着一颗五光十色的种子。
他就说刚才好像有什么冰凉像是蛇一样的东西沿着脖子爬动,原来不是幻想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东西被带上了。
阿丝伊特,林观棠从原文君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还是很高端的奢侈品——
但送的也太随意了吧,好像是路边摊随便买的东西一样。
林观棠捏着链子,把吊坠在眼前晃了晃,只感觉有五彩的光辉在眼前闪烁,心情近乎于被送礼物的惊喜和被敷衍的郁闷之间,不可谓不复杂。
又听见盛风华颇为感慨的说:
“不过,还真是一点没有对寿星的尊重啊。”
林观棠握住了吊坠,这才想起来不是他一个人还留在原地,虽然盛小姐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自己听到了,总不好无视掉。
片刻的迟疑后,林观棠将吊坠塞到了衣服里,然后看向盛风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抱歉。”
盛风华看着他此刻鲜明雀跃的神情,脑海中却幻视出未来他被利用殆尽后抛弃掉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颇有些怜爱的心情生出:
“不用替他对我说抱歉,又不是你的错,他从来都是这样,我本来也没想他会有什么好态度。”
说话之间,她沿着走廊回去,林观棠看了看霍世禛消失不见的门口,也跟着转身朝着宴会大厅的方向走去,顺便开口打听:
“盛小姐和他是从小认识的吗?”
盛风华摇头,说:
“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十六岁——或者十五岁?总之几年前才回到帝都,刚回来的时候,可比现在还要难搞,简直是个不通人情的怪物,现在好歹也能沟通一两句。”
盛风华不介意在霍世禛以利用为目的交往的小情人面前多说他几句坏话——反正说的也不算错,只是稍微用了那么一点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她倒是好奇林观棠会不会被吓到——然后就看到林观棠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问:
“所以,盛小姐所谓的秘密,是有关于他十五六岁之前的事情?”
林观棠到底还是询问了有关霍世禛秘密的问题,这可是霍世禛自己说了任凭他发挥自己的好奇心,那追问有关他的秘密,也不是自己失礼。
倒是盛风华好像被他突如其来的疑问惊讶到,有些意想不到的失笑:
“你竟然在想这个……怎么说呢,猜的倒也没错,想想看,如果换成是你,有一天你的邻居忽然宣称自家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你难道不好奇他的来历,他过去十几年生活在哪里,是在做什么吗?”
——而且还是一个明显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孩子。
林观棠联想那种场景,如果某一天清晨从家门出来,发现邻居家门口站着一个披散着一头银白长发的少年,扪心自问,很难不去询问他的来历。
但是,霍世禛不是他邻居家的孩子,帝都也没有人能够问出来他过去十几年的经历。
眼前灯火蓦然一亮,是已经进入到了宴会的大厅中央。
从昏暗的庭院到明亮的大厅,太过突兀的光影变换,叫林观棠也猛然回神,眨了眨眼,适应大厅的灯光后,就发现周围聚集了很多人。
准确的说,迈入大厅不过两三步,就有许多的人围绕过来,向盛风华问好,向她致以生日的祝福,也有人询问安静跟在她身后的这位少年是谁,盛风华回头看了林观棠一眼,稍微思索了那么一下,然后笑吟吟的回答:
“就当做是我的远方表弟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些害羞,诸位不要怪罪。”
林观棠:……
好吧,寿星最大,她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说什么是什么好了。
况且这么多人围绕着,总不好就这么离开,未免太失礼扫兴,盛小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何必砸场子。
于是林观棠露出微笑,点头颔首,跟在盛风华身边,扮演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表弟。
好在时间持续不长,这一批人稍作寒暄后就各自散去,趁着没人的间隙,林观棠正想偷偷溜走的时候,就看到邵家姐弟迎面走来。
不过邵轻柏一脸愁容,一看就是被强行拉过来的。
他看到林观棠之后,也是下意识就移开视线,目光专注的研究一旁的糕点花纹,好像是什么很奇特的东西一样。
林观棠倒是能理解他对自己的回避。
之前解决完赛车场的事情后,在回去的路上,邵轻柏又非要追问他的真实身份是谁,林观棠便说:“告诉你我的身份可以,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真心回答。”
邵轻柏同意了。
林观棠就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避而不见。
然后邵轻柏看向他的表情就更加惊恐了。
“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又来扮演我姐?”
林观棠歪头思索了一下,诚恳的回答:
“不是告诉你了,因为正常情况下你不理我,没有办法只好这样,毕竟这是让你对我打开心结的契机。”
是让自己心梗的契机吧。
而且你不是凌晨吗,为什么又变成了林观棠?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联系的。
邵轻柏无比后悔当初推荐老姐让她加群的灵机一动了,结果现在他好像陷入到了“一定会认林观棠当姐姐”的怪圈之中。
再这样下去,他会怀疑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的。
“如果你把一个陌生人当成亲姐姐每天喊,你也会在真相大白的时候不愿意面对对方吧。”
邵轻柏有气无力的给出答案,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故意无视他了,希望他能正常一点。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这次见面看起来还是没有走出认错人的阴影。
想起来当时邵轻柏就差没直接求自己的情景,林观棠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于是只和邵轻竹问好。
但邵轻竹显然没那个心情去照顾她弟弟的情绪,和林观棠打过招呼后,就强迫邵轻柏把视线转回来:
“蛋糕裱花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比我这个小学弟还要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