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为勇者,是他第一次踏出教廷,浮光牵着他的手,带他真正接触到这个平凡的,与神无关的人世间。
不过如今的维尔特嘛……
嚣张的疯子——这或许是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从人人艳羡的古老家族叛逃,顶着通缉孤身去往格伦西亚魔法学院,年纪轻轻成了惊艳全大陆的魔法天才。
天才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肆无忌惮地逮着谁惹谁。
——但是他够强。
他离开学院后,不仅反过来开始追杀在外行走的“好亲戚”们,当初为了通缉令的奖励追杀他的人,也被他一一清算。
在他成为人人喊打的魔王之后,这份嚣张变本加厉地成了狂妄。
显然,没人打得过他,他有狂傲的资本。
如果全大陆的大魔法师一起联手,或许的确可以打败维尔特,但讨伐魔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没人愿意主动揽在自己身上。
……浮光有苦说不出。
自从维尔特成为魔王,能召唤亡灵、操纵骷髅大军等等神秘传言纷纷不胫而走。
连“人人喊打”也变成了人人都不敢喊,生怕无意间念出维尔特大人的名字,就有怨灵附身,人在家中八卦便没了命。
不过,和维尔特认识的这段时日,在浮光看来,他倒不至于小心眼,只是懒得在乎世人对他的畏惧,放任得个清净。
但那股疯劲的确不假,维尔特的魔法百无禁忌,不顾任何人死活,包括他自己。
他连自己的心都敢剖出来探个究竟,世界法则都能够试图操纵变换,为他所用。
可能天才和疯子的确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说到心脏……
维尔特舔舔唇,“看,其实你也意识到了吧?”
浮光一愣。
这个世界没有转世——本应如此。
灵魂由元素构成,自生命消逝的瞬间再度回归成纯粹的元素,与其他元素一起组成新的灵魂。
因此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但是……
维尔特的灵魂是实体。
自从亲眼见过维尔特的灵魂碎片,浮光便隐约有所猜测,直到维尔特恢复千年前的记忆。
转世确实不存在,因为维尔特根本没有转世,他的灵魂碎是碎了,但并没有消散。
理论上来说,他就是曾经那个勇者。
但是,同一个人性格可以变得完全不同吗?
浮光一言难尽地望着面前的魔王。
即便是要去潜入,维尔特也穿着一身优雅华丽的礼服,活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似的,比剧场里那些盛装打扮的贵族更像贵族。
比起这一千年没事就躲回精灵母树沉睡的浮光,显然是他更加融入现在的世界。
浮光薄唇微动。
但是,他真的觉得维尔特和千年前毫无相似之处吗?
那双眼中的锋芒,那剑术与魔法中同样不顾一切的杀意……
维尔特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再度牵住浮光的手腕,轻轻往自己的方向带。
浮光的手被他引着,放到维尔特的胸口。
隔着华美的衣料,仿佛已经感觉到躯.体传来的温度,还有维尔特亲手造就的,层层叠叠疤痕的印记。
心跳一下下传来,分不清是谁的。
错乱着,又渐渐同频。
维尔特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环住浮光的手腕,他随时可以挣脱。
可是浮光没有。
维尔特得逞般的,用另一只手勾起浮光的下颌,逼迫那双碧绿的眸子望着他。
“感觉到了吗?”
远处,烟花拖着尾上升,悠长的尖啸笼罩着夜色下带着笃定的絮语。
浮光没空看清,却知道那是一颗蓝色的烟花。
因为眼前,维尔特幽蓝的眸子映得比天光更亮,透着一股兴奋,宛如恶龙终于掠夺心爱的珍宝。
浮光呼吸轻轻一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太纵容维尔特了。
就在他试图挣脱维尔特的禁锢时,耳边突然传来维尔特似笑非笑的嗓音。
“你还要逃吗?”
下一秒,维尔特顺势松手,却直接落在浮光腰间,将他抱了起来!
浮光瞳孔猛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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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维尔特:如果魔王的我和勇者的我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浮光:……?
第69章
维尔特甚至不惜动用空间法则,撕开一条空间裂隙。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了屋顶的露台上。
浮光优越的夜视能力让他注意到,下方的小院里,倒在地上的萨万特正被好心的铃兰和莉莉安娜抬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你还在晕吗?烟花可要结束了哦?不起来看看吗?”铃兰抬手在他眼前晃晃,确认萨万特是否安好。
“唔、呕……我看到了,好多烟花……维尔特先生怎么这样……”
萨万特眼花缭乱,眼前仿佛有一堆烟花打着旋儿在他眼前飘。
亏他还记得这是别人暂借的院子,努力着没有吐出来。
“哎呀,不过想想,你很有可能是史上第一个被魔王救了的勇者哦?”莉莉安娜安慰道。
萨万特:“……”还真是,无法反驳。
声音在烟花的轰鸣下断断续续地传来。
理智拉扯着浮光,院子里还有自家刚完成任务的年轻人们,他们第一次经历这种潜入,也都十分疲惫了,不该让他们再受惊扰,而且眼下也不适宜在这里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是胸口依旧传来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意,还有错乱的心跳。
浮光久违地将这种失序感和情绪画上等号。
唔,这一定是愤怒。
理智与世界规则一同编织的,名为“责任”的锁链将他束缚,几乎让他忘了这种感觉。
“松手。”浮光冷冷道。
“那怎么能行?除非你乖乖的,别总想着逃。”
维尔特轻笑一声,浮光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传来胸口轻微的震动,搭在腰上的手再度搂紧半分,如同宣示主权般的姿势。
……太近了。
下一秒,维尔特怀里一空,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维尔特前世早逝,这辈子成了魔法师,也不过活了两百多年。
却仍然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肆意妄为的年轻雄鹰。
——但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幼鹰,是他曾经亲手放飞的。
如今,却长成了这般他不熟悉的模样。
这口出狂言的家伙,整天在对着长辈胡言乱语什么呢?
他好歹也算是勇者之师,必须得好好管教。
一只光箭凭空袭来,无声地割开了夜晚的残风。
维尔特幽瞳猛地一缩,鬼火般的幽蓝却更加兴奋地摇曳着,唇角勾出心痒难耐的弧度。
他轻巧地后退一步,身旁的空间极快地波动了一瞬,光箭的轨迹略微扭曲,钉进他脚边的地面。
与此同时,又一只光箭刹那间自另一个角度袭来。
维尔特旋身躲避,优雅的礼服在风中扬起,划破了维尔特描画着金纹的礼服下摆。
浮光完全没有留手,如同他们此生初见之时,在森林中的共舞一样。
然而,维尔特只是一味地躲避着浮光的进攻,像是任由他撒气一般,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就连他惯常使用的空间法则,也只是把浮光的光箭弹向别的角度,丝毫没有抓住空隙反过去对准浮光的意思。
毕竟面对炸毛的猫咪,得顺着毛摸。
没过几秒,维尔特就自然而然地被浮光逼退,来到露台另一边。
露台这面放置着一面花墙,虽然主人家并不经常来此打理,但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花,深蓝色的,攀着架子自己长得茂盛,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
浮光停在维尔特面前,手里还握了一支光箭,朝着维尔特钉去。
终于,维尔特退无可退,停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眨,望着浮光手中的光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