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熙仰起头，歪了歪头：“嗷。”
“别学齐澜。”他无奈。
齐澜凡应声就喜欢“嗷”，齐熙和它呆久了，也学上它的习惯了。
齐熙坐端正，眨眼睛：“好的，雄父。”
“和雌父玩得愉快，我会乖乖等你们回来的。”齐熙一板一眼的说着，说完还捂着嘴偷笑。
齐衡：“……”
“也少和A0学，他会把你带坏的。”真是鬼精鬼精的幼崽，还学会揶揄他们了。
又到了该警告A0的时候了，要不要再关两天小黑屋？
齐衡想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A0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谅他也不敢真教点什么少儿不宜的课外知识。
更重要的是，最近太忙了，关A0禁闭不划算。
齐衡回神，看向似乎被自己话震惊到的楚修：“不愿意吗？那算……”
“不，您想聊聊，我非常乐意。”楚修连忙回答。
他率先离开。
楚修在他身后，紧跟着他的步伐。
地下城没什么能去的地方，齐衡也不打算去太远，只是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他带着楚修上了楼顶天台。
天台上堆放着一些杂物，围挡只到他小腿，往前望去视线一览无余。
办公楼的区域也只有周围这一块的路灯通了电，是亮的，越是向外延伸越是暗，很多方向只有星星点点的光。
地下城采取的错层设计，那些楼建的也不算太高——地下城的面积随时都能扩，没必要往鸽子笼的高度去建。
齐衡站在近二十米高的天台上，空气中循环的气流模拟出的自然风，自然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地下城最重要的空气循环系统是最早建设完毕，这一块全靠他用系统能量砸。在有限的材料里，用系统能量砸出核心部件，整体采取五级文明标准。
地下城别的都可以潦草，和生活息息相关的维生、卫生系统等等，一点都不能马虎。
在这之后，才轮到安置小区。
全力投入建设的结果，就是目前的曙光小区是地下城一期工程里最接近竣工的区域。不但主体建筑工程完成80%以上，道路市政工程也已经完成大半，相信在凛冬季结束后安排入住绝对没有问题。
基础生活设施都有，公共设施也齐全，整个小区预计可以容纳2号聚集地2——3个分区的虫族。
大约十五万。
挤一挤，二十万也不是容纳不下，很多设施在设计之初就留了余裕。
楚修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这种没有任何防护就站在边缘区域的危险举动，心慌心悸的感觉惊的他差点伸手去拉。
花了大力气勉力克制，才没真伸出手。
齐衡上来也不是真要看风景，他只看了一会儿，稍微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后回过身。
“楚修。”
被一本正经点到名字的雌虫，神情有些茫然的对上他的目光。
楚修是真的不知道主宰想和自己说什么。
不过不知道没关系，就像是他之前说的，他愿意做个好听众。
倒退回少年时期，目前仅剩一米七的楚修比齐衡要矮一个头，双方都站着的情况下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面对面讲话。
齐衡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和虫崽仰头看自己的样子有些神似。
“你是从过去来的虫族，看到虫族现在的现状，不会觉得不忿么。”
齐衡抬手虚虚做了个动作，“他们……或者我该说你们。”
“你们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在其他文明的手下挣扎求存。”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许难以听出的沉痛。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就越是对自己所创造的那个文明痛心，天迦虫族本可以不用过的那么悲惨。
“天迦文明失去过往的辉煌，文明的荣光消散不存，这一切归根究底和我当初突然消失有关系。”
弃游弃的太急，哪怕稍微交代一下，也不至于酿成后来那样惨烈的结局。
“要不是我突然回来……”他的语气艰涩，剩下没说完的话他相信楚修能明白。
星海联盟对天迦虫族限制地死死的不说，还画了无数的条条框框框住他们。要不是自己被A0拉过来，在这样严防死守下，很难说天迦虫族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概率当然不会是0，可也比0大不到哪去。
原来是涉及到万年前的事。
楚修恍然，在出来前他想了很多，想是不是在忧心地下城的建设计划、对虫族的安置方案等等，唯独没想过这个。
他和主宰之间，还没正式谈论过这个话题。
“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主宰’、‘陛下’，怨恨才是应该的，不是么。”齐衡的声音散在风里。
其实他也知道纠结这个问题没有必要，活在当下的虫族就算接触到万年以前的历史，他也大可以直接动手脚模糊掉，那些感激和信任足够抹掉万年前的错误。
甚至，他可以一辈子不用主宰的身份出现，又或者即使出现也可以像伪装‘医生’一样伪装成第二个‘主宰’。
没有虫族会去深究，毕竟他们都没见过以前的主宰.
而通过文字去认识一个万年前的存在？
那就更加不切实际。
不过人嘛，总是容易钻牛角尖。
他也不知道他想从楚修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反正说出来他心里已经舒服多了，最初的目的达到了。
听不听楚修的答案、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似乎也不重要了。
齐衡好整以无暇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不急，楚修可以慢慢想。
楚修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小心措辞，神色郑重：“我的记忆不太完整，万年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
“但是您回来了，不是吗？”
系统记录的历史只到天迦文明毁灭，因为后期齐衡弃游，所以这方面记录的很笼统。
楚修对于当时的情况有印象，但他睡的太久，在长久的休眠中遗忘许多过往。
如果只论他自己，他是不后悔的，也不可能对齐衡产生怨恨一类的负面情绪。
“您说的太严重了，我想当时的大家都是愿意的，也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楚修抬眸看着他，钴蓝色的眸子盛着莹润的光。
“他们和我是一样的。”
“当时那种情况，寻找您也好、反击其他宣战的文明也好，都是出于局势必须的选择。”
楚修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天迦文明是您创造的，对这个文明倾注最多心血的是您，看着虫族从无知无觉的原始虫类走向拥有智慧的虫族，并赋予我们‘天迦’的名字。”
“天迦文明因您而生，却不该成为牵制您的枷锁，您的离开是基于您自由意志的选择。”
“种族没落、文明倾塌，是我们自身的问题。”楚修轻叹了口气，“这不能归咎到您的离开上。”
“幼崽成年也会脱离双亲独自成长，作为您一手抚养长大的文明，又怎么能因为您的离去而怨恨。”
“我这样说，您会感觉好受些吗。”
楚修定定看着他，嗓音温和轻柔的让齐衡想到他哄齐熙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口吻。
见他不说话，楚修犹豫：“抱歉，我不太会安慰……”
齐衡勾了勾唇，“其实我没那么在意，至少在问出来那一刻我就放下了。”
“当时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对你们有那么大的影响。”
“安慰的话，收下了。”
“谢谢。”
楚修露出一个淡笑，“不，您不用和我道谢。”
“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
“谢我？”
“谢谢您愿意回来，回来帮助我们，就像是……过去那样。”
齐衡沉默一瞬，还没说话，就听到了A0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