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坐下来,各自找个长椅的一端。
不住打量四周的动作让他们偶尔会撞上目光，但是很快他们就默契的交错即分,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其他地方。
叶霄没忍住，用终端拍了照，“这里也能连上网络,信号还挺强的。”
听到他的话，秦遥他们也打开了终端。
不过拍照归拍照，他们还是有分寸的。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公开,他们倒没在论坛上发布出去，发的时候选择了自己可看。
列车在地下运行，这段时间里他们有些无聊,因为除了每到一站时的语音播报,车厢内只有各种提示语音。
例如搭乘时不应做什么、如何正确上下列车、在站点等候时应注意什么等等。
起初播报的两遍，叶霄他们还专心听了，到后面发现一直在循环同样的内容后就失去了兴趣。
“这辆列车的速度还挺快的。”乔明看着车厢内对面挂着的电子屏幕,“五分钟左右一站。”
他默默计算了一下1区到49区需要用时多久。
“差不多四个小时左右。”
“这样一算，坐这趟列车比独角人送我们去其他区用的时间短不少。”
姜尘靠在椅背上，接了一句话：“不止快很多，路上也舒服很多。”
2号聚集地占地面积不小，1区和2区接壤还好，跨区不需要多少时间。
但越是距离的远，花费的时间越长。
每年凛冬季过后的繁衍期都是独角人负责做司机，把适龄的雄虫们送到各个区的中心交易区，然后同处在繁衍期内的雌虫结合。
这种行为会持续到凛冬季来临前。
即使各区的中心交易区为雄虫提供了相对舒适的住处，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扛不住凛冬季，所以必须在凛冬季来临前送回1区。
就这样，每年挑选合适雄虫不断同繁衍期内的雌虫结合，以此来保证下一年虫蛋的出生数量。
当初齐衡在49区的中心交易区域内遇到的那些雄虫，都是这么来的。
叶霄感慨一句：“想起以前……”
“不要提以前。”秦遥黑了脸。
好吧，‘以前’对于他们来说真的都是黑历史了，不提也罢。
——在座的他们成年后都经历了不少次繁衍期，那些从前不觉得有问题的往事，在知晓礼义廉耻后，他们只觉得天塌了。
对于独角人来说，步入成年期后的雄虫，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同雌虫结合，生下足够多的虫蛋。
所以说他们完全没去过其他区，当然是假的。
——他们其实是去过后面几个区的。
——只是每一次都被拘在不大的区域内。
至于和雌虫的接触……除了在床上多一些，下了床还真没什么机会。
“比起挤在一块，这里是要宽敞很多。”叶霄笑眯眯的岔开话题，说：“说起来，你们有谁去过49区吗？”
即使年年被选中，也不一定去同一个区，很多时候都是打乱的。
“我去过的几个区都大同小异，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叶霄到没有羞于提起过去的意思。
“我听说49区和其他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边靠近产矿区，还有一个专门用来丢弃掩埋死蛋的地下巨坑。”
“那些生下来却无法破壳的虫蛋，都被归类为死蛋扔了进去。”
“也是……可怜。”叶霄说到最后，声音变轻许多。
但在安静的车厢内，还是落进了大家的耳朵了。
“……”
乔明、秦遥、姜尘都沉默了。
叶霄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他们回忆起一些不太适合宣之于口的内容，以及联想到一些令虫脸色发青的事。
死蛋，指的是错过破壳时间憋死在虫蛋里虫崽。
他们不太愿意却又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坑里是不是也丢过同他们有所联系的虫蛋。
就论坛上公布的虫蛋出生数量统计表和孵化统计表看，那数字足够让所有看到的天迦虫族，都体会到伤痛两个字怎么写。
统计数据一出，雌虫的反应也不提，雄虫各个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也不清楚除了要固定几次抱孕期中的雌虫，虫蛋出生后也需要雄父帮忙孵化——那样会增加孵化成功的概率。
也许不是所有雄虫，但说一句所有也没问题。
聚集地的雄虫从小就被灌输雌虫都是消耗品的观念，这导致所有雄虫对雌虫的态度都很恶劣。
——繁衍期内，雄虫对雌虫都是完成任务的状态，除此之外，压根不会在意雌虫是什么感受。
而处在繁衍期内的雌虫受信息素影响，对雄虫则是予取予求，任对方施为。
再加上他们也被灌输了雄尊雌卑的观念，于是在面对雄虫那恶劣的态度时，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逆来顺受，全盘接受。
其实这其中并不只有观念灌输洗脑的问题。
还有就是雄虫和雌虫的不同导致的。
雌虫有繁衍期，还极为容易被雄虫的信息素影响进入结合热。
雄虫则相反。
他们不但没有固定的繁衍期、不受雌虫影响。
那生来就拥有的精神力更是让他们能够在情欲上有所克制，甚至有些冷情、不易动情。
现如今的雄虫虽然失去了精神力，但这一特质却依然保留了下来。
……在压根不想繁衍造蛋，也没兴致抱雌虫的情况下，却得完成独角人交代的KPI。
称得上娇生惯养的雄虫会发脾气，然后把怒气撒在雌虫身上，进而迁怒雌虫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很多雄虫对雌虫非打即骂，稍微好一些的也是各种奚落，总之没几个雄虫好脾气的。
乔明叹了口气，打破沉闷的氛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身不由己，我们也没好到哪去。”
叶霄他们当然听得出来乔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雌虫。
从根本上说，大家都是受害者，没有谁对不起谁。
现在大家也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有灰雾存在，他们也不比继续过去那种日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叶霄微微摇头，说：“真的是过去的事了么？”
“我今年二十三岁，步入成年期至今，已经过去五年了。”
秦遥眉头抽了抽，他有种预感，叶霄接下去说的话自己不想听。
就在秦遥想着要不要打断叶霄的话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叶霄已经把话说完了。
“记忆中，我应该有十六颗虫蛋。”
“看你们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应该也不会太少，你们说这些虫蛋最终有几颗活下来？”
叶霄这话是在问他们，也是在问自己。
这个问题不是最近想到的，只是之前一直被他忽略。
直到最近，他报名参与了星植培育这个课题，在学习完精神力相关的基础课程，又学习了星植培育的相关知识点。
在看到星植培育中有关[遗传]、[基因]之类的内容后，有一个念头从他心里冒了出来。
将整个2号聚集地囊括在内的身份信息录入政策，其中是包括了血样采集这一项的。
也就是说只要采取DNA对比，就能轻松得出血亲谱系。
叶霄意识到这一点后，就知道肯定不止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会被摆到明面上。
坐在叶霄身侧的姜尘，以及坐在他对面的乔明和秦遥，谁都没接他的话。
叶霄看向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秦遥，又看看摸上额头遮挡自己目光，企图逃避这个问题。
至于身侧的姜尘，在他的目光下仍然保持着微笑，只是笑容有那么一点僵硬。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们该不会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不太像啊。
怎么看眼前这三个雄虫都不是蠢蛋，自己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他们就算一开始没想到，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