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213)

2025-10-25 评论

  铁横秋强作镇定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与汤雪品茗对弈、谈诗论画。殿内熏香袅袅,窗外花影横斜,倒真仿若回到了当年百丈峰上师兄弟相处的时光。

  汤雪看着也是和和气气的,再无癫狂错乱之举。

  可铁横秋不知道的是,在这张温润皮囊之下,月薄之的灵魂正在被嫉妒的毒火寸寸灼烧。铁横秋每一个放松的姿态,每一抹真心的笑意,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扎进月薄之最脆弱的软肋。

  ——你看,他对着汤雪笑得这般温柔。

  ——可对月薄之,永远只有戒备与疏离。

  这些念头在月薄之脑海中疯狂滋长,而铁横秋浑然不觉。

  铁横秋全心想的是如何稳住月薄之。

  此刻情况太过微妙,莫说月薄之扮的是汤雪,就算月薄之扮的是云思归,铁横秋都会配合演出!

  铁横秋垂着头,提着紫砂壶,低头续茶:“师兄,你也喝点吧。”

  铁横秋这个表示友好的动作,让藏在汤雪画皮下的恶鬼嫉妒得发狂。

  入夜的时候,魔域血月高悬,正是浊气最盛之时。

  从前铁横秋也会因此感到困扰,但如今习了《太一澄心法》,倒无大碍了。

  而纱帐另一端,月薄之的状况却截然不同。

  血月的光辉透过纱帐,将汤雪温润的轮廓镀上一层妖异的红。他嘴角仍挂着白日里那般恰到好处的浅笑,可双臂却如玄铁锁链般将铁横秋死死禁锢在锦被间。

  白日煮茶看书倒还好,到了入夜的时刻,铁横秋终于别扭得无法面对。

  他看着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顶着汤雪的脸庞,断然是投入不了。

  当冰凉的手指探入衣襟时,铁横秋终于忍不住抵住对方胸膛:“我不能……”

  “不能?不能?”月薄之顿时痛苦愤怒不已。

  我已经放弃尊严,扮作别的男人模样了,你居然还是抗拒我吗?

  他猛地攥住铁横秋的手腕按在枕边,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铁横秋闷哼一声,惊讶地看着月薄之。

  但见月薄之整个人都在发抖,急促的呼吸喷在铁横秋脸上,带着灼热的血腥气,嘴角却神经质地抽动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明明是你要来接近我,要来爱我,”月薄之浑身颤抖得厉害,泛红的双眼蒙着水汽,“如今得到了我,却不要我了。”

  铁横秋对着控诉一时语塞,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月薄之怒恨冲天:“你如此戏弄我,侮辱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他一掌就要拍出。

  掌风激得罡气翻飞,这一掌若是落下,怕是能将铁横秋天灵盖击得粉碎。

  铁横秋自知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睛。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

  他睁开眼,只见“汤雪”的伪装如瓷片般剥落。月薄之那张苍白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月薄之恨声说:“你……竟然……你竟然真的觉得我要杀你!”

  铁横秋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月薄之适才那一掌,威压惊天动地,铁横秋身为剑修感到警惕害怕,真是寻常至极,根本不需要用脑子思考,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再怎么看,月薄之那一掌威能太大,绝不似是假动作。

  铁横秋心想:难道月薄之的武功已经厉害至此,如此凌厉的掌力也能收放自如?!

  铁横秋终究想岔了。

  纵是通天修为,杀招既出便如离弦之箭,岂有收放自如的道理?

  这掌风骤然消失,不是收放自如,而是,以自伤为代价的强行收手。

  月薄之强行逆转魔气,反噬之力让他经脉如遭千刀万剐,本就因福地爆发未愈的暗伤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他喉间腥甜翻涌,又被硬生生咽下,只是对铁横秋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恨恨拂袖而去。

  殿外血月更浓了,将离去的背影拖成长长的暗影,最终完全吞噬在魔域长夜之中。

  铁横秋独坐在凌乱的床榻上。

  月薄之离去时破碎般的表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头萦绕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情绪被自己错过了。

  正当他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时,烛火突然诡异地摇曳起来。铁横秋猝然抬首,但见素白纱帐上正缓缓洇开一道扭曲的暗影,如同泼墨般蔓延成形。

  “古玄莫?”铁横秋认出了这一道气息。

  帷帐上的黑影如水纹般荡漾,传出沙哑的回应:“正是老朽。小友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铁横秋抿了抿唇:“当然,我今日本就想助你了,只是你突然消失了。”

  “那是我无奈之举,那时月薄之突然转醒,我若不立即自毁形迹,被他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古玄莫心有余悸,“不过幸好,他刚刚又入定了。”

  铁横秋眉头一蹙,心底掠过一丝异样:又入定了?

  不待他细想,古玄莫已急促道:“趁现在去地牢!他刚刚入定,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的,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铁横秋屏息凝神,随着黑影的指引在幽深的廊道间穿行。

  古玄莫的阴影时而收缩成线,时而扩散如网,精准地帮助他避开沿途暗藏的禁制。

  在穿过数重曲折回廊后,但见幽暗的甬道尽头,一道陡峭的石阶如巨兽獠牙般森然下探,石阶末端赫然矗立着一扇泛着冷光的玄铁重门。

  门前如雕塑般伫立着两名魔侍,身披玄甲,面覆狰狞鬼面,周身缠绕着如有实质的魔气。

  铁横秋的脚步凝滞,以他如今的修为,未必不能以一敌二。

  但是,他若强行挑起战斗,一定会把入定的月薄之惊醒,届时的局面不是任何人想要看见的。

  临近地牢,古玄莫也变得分外谨慎,他的分身黑影顺着石阶的阴影滑下,倏然无声,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最后,触及玄铁门底部,如滴水入海般无声渗入门缝,瞬息间便回到本体中。

  整个过程分外小心隐秘,丝毫没有惊动守门魔侍。

  尽管古玄莫的分魂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地牢,但铁横秋挺拔的身影却无法在昏暗的甬道中完全隐匿。

  就在他迈步向前的瞬间,两名魔侍似有所感,猛然抬头。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铁横秋的那一刻,立即垂首跪下。

  原因无他,只因为铁横秋戴了那块玄铁面具。

  “只要戴上这面具,在魔域之内,如我亲临。”——月薄之当时温情的呢喃还在铁横秋耳边回响。

  那日他亲手为铁横秋戴上面具时,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鬓边。

  铁横秋不自觉地抚上冰冷的面具,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涩。

  铁横秋戴着铁面,迈步往前,无人敢拦。

  来到门前,铁横秋微微侧目,对两个魔侍道:“你们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靠近此处。”

  魔侍丝毫没有任何质疑,便领命而去。

  铁横秋凝视着魔侍离去的方向,面具下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月薄之赋予的权柄如此绝对,却让他心头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他轻叹一声,抬手按在冰冷的门扉上,迈入了地牢。

  地牢深处,古玄莫枯槁的身躯被九幽玄铁锁链贯穿,深深嵌入他干瘪的皮肉,又在关节处缠绕绞紧。

  铁横秋见状,眼瞳一缩:眼前这惨烈的景象与他记忆中汤雪被困的画面完美重合。

  看来汤雪被困的情景,是月薄之参照着古玄莫的情状复刻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阵复杂。

  他抿了抿唇,往前几步,终于走到了古玄莫跟前。

  古玄莫抬起布满血污的脸,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瞳孔却闪烁着异样的急切:“快,快取我灵骨。”

  铁横秋微微一顿,虽然说古玄莫已经被困这儿,走投无路,但如此急切地要献上灵骨,到底是有些让人警惕。

  该说不说,古玄莫的本体比起他的残识还是更强大的,不仅是灵力,还有脑力。他很快意识到铁横秋的警戒,便苦笑道:“小友,你已从我的残识里获得了《太一澄心法》,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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