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急声道:“铁师弟,你先走!”
铁横秋身形猛地一滞:“你……你喊我什么!?”
何处觅也是一时情急,叫出了对方真名。如今便只能苦笑道:“你这呆子,今儿个都没戴易容面具呢。”
铁横秋摸了摸脸庞,刹那间尴尬起来:是啊,他用真容试探霁难逢,都还没来得及重新易容,就碰上何处觅了……
铁横秋脸色骤变:“你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想起来,何处觅跟铁横秋诉说传神峰往事的时候,有好几处诉说与事实不符。如今想来,必然是何处觅对铁横秋身份早有疑心,所以半真半假的试探。
何处觅咳了咳,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先去!我有夔骨扇护身——”
话还没说完,魔龙已咆哮着再度扑来!铁横秋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何处觅的腰身,足尖点地腾空而起。龙爪擦着二人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好险!”铁横秋暗自庆幸。若非云思归顾忌暴露行踪,不敢施展当年与月薄之交战时的焚天烈焰,此刻他们早已化为灰烬。
那遮天蔽日的龙焰,可是连化神期大能都要退避三舍的杀招!
何处觅眼神一变,掌中亮起一道光芒。
铁横秋隐隐感觉异样:“这是什么……”
何处觅笑道:“这是家主给我的护命传送令,可以把一个人传送到何氏本家……”
“仅能送一个人……”铁横秋猛然抬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你想送我走?自己留下?”
何处觅道:“你速去禀明本家,叫他们来援,或许还赶得及……”
“若是赶不及呢!?”铁横秋急声打断。
“若是赶不及……”何处觅嘴角挂着血痕,却笑得明媚,“你就得永远记着我对你的好,一辈子忘不掉。”
铁横秋心神大震。
就在这时候,一身清喝响起:“这等好事,你也真敢想!”
一道清光如天外飞虹,精准击中断何处觅手中法诀。传送令的光芒瞬间熄灭,何处觅错愕惊惶不已。
不过,云思归比何处觅更惊慌。
那魔龙法相发出一声凄厉嘶吼,竟与云思归一同化作缕缕青烟,转瞬间消散无踪!
铁横秋抬眼望去,只见月薄之身披雪氅,如弱柳扶风般倚着一棵树,一手按着心口,低低咳嗽。
铁横秋顿时心神大震,也顾不得正在吐血的何处觅,一个箭步扑向月薄之:“怎么咳得这般厉害?是不是着了风?”
此时月薄之面上仍覆着鲛蜕,旁人并看不见他真实容貌。
然而,看着月薄之的身影,何处觅心中隐隐腾起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叫他不敢细想!
第162章 再遇万籁静
何处觅收敛心神,站起来,也走到月薄之身侧,“尊夫人”三个字此刻无比烫嘴,沉吟半晌只能说道:“阁下似有不适?不知为何会突然现身此地?”
月薄之却对何处觅视若无睹,只凝眸望向铁横秋:“岂止是我?剑道大比召开在即,四方修士云集此处。方才你们引动天雷,声势惊人,早已惊动四方。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多修士循迹而来。”
铁横秋心念电转:这蛰雷引果然声势惊人。照此说来,日后若需急召薄之援手,倒未必非得依靠玉简。只消引动天雷,能退敌自是最佳;即便不能,方圆百里之内他也必能察觉。如此倒是简便得很。
何处觅闻言一怔,忙说:“竟有此事!那还是速速离开为妙,免得节外生枝。”
方才一场追逐,何处觅和铁横秋二人皆是风尘仆仆,形容狼狈。
他们当即掐诀施术,周身微光流转间,衣袂复整,形容再洁,转眼便恢复了清朗姿态。
何处觅率先举步,口中说道:“我此去是要找大师兄的,你们……”
铁横秋略作迟疑,随即应道:“我也去见见大师兄吧。”话音未落,他已迅速覆上鲛蜕,面容再度隐于幻貌之下。
“好,一起吧。”何处觅颔首道。
铁横秋伸手轻轻扶住月薄之,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先前记忆残缺之时,他对月薄之既依恋又畏惧;而今往事尽归,胸臆间竟只余温热的怜惜与牵挂,再无半分惧怕。
他不由暗想:不知他紫府反噬之伤可曾痊愈?眼下这般虚弱,莫非是旧伤未愈?唉……
让我失忆忘记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就罢了,他为何又要编排我成了魔尊强取他的故事呢?
也罢,既然他喜欢这般,我便由着他演下去罢。
月薄之确实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铁横秋更是对他呵护备至,任谁看去,都只觉得他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何处觅一直旁观着,却不敢把这位“铁夫人”当做寻常。
虽然看着是那么的柔弱,但是他一出手,就击碎了何氏的宝令;还没显出身形,就把法相期的云思归吓跑了。
这能是病弱西施吗?
怕不是蛇蝎美人吧!
何处觅轻咳两声,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却也不敢直探月薄之的底细,只将话头引向云思归身上。
他故作随意道:“说来也怪,六年前云思归才出关不久,刚稳住人心,便又再度闭关。门中上下议论纷纷,都猜测他当年伤势其实未愈,不过是见人心浮动,才强行出关稳定局面,之后不得不再度闭关修养。更别提,他的命灯一直被封存着……”
铁横秋本来打算直言相告,可转念想起还要陪月薄之继续这失忆的戏码,只得抬手挠了挠头,含糊其辞道:“这个嘛……我在白光遗阵中,倒是记起了一些事情……”
听到铁横秋想起来了什么,月薄之果然是眸光一闪。
月薄之轻声问:“你想起了什么?”
铁横秋道:“是些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片段。”顿了顿,铁横秋道,“我隐约记得,那云思归冲向传神鼎,口中不住念着‘我真该死’之类的话,随后纵身跃入鼎中,顷刻间便被烈火吞噬。我原以为他已殒命,如今听他所言,竟是凭借千机锦重生,瞒天过海,潜藏至今。”
“千机锦又是何物?”何处觅问道。
“是一种血偃术的秘宝。”铁横秋顿了顿,“想来我也算不负何公子所托了。这个血偃的幕后真凶已经呼之欲出,正是云思归!”
铁横秋心念一转,只觉所有东西都串联起来了:“云思归重伤投了传神鼎,靠着千机锦复生,自然不敢抛头露面。刚好大师兄为了稳定人心,对他的死讯秘不发丧,给了他潜伏的契机。他便隐姓埋名,来到白光山此处,用血偃术强壮自身。没想到今日却遇到了我们。”
月薄之冷冷一笑:“他竟未死!很好。”
铁横秋暗暗点头:很好,是挺好的。
上次杀他,竟让他自己投鼎了,的确杀得不够痛快。
再杀一回,也不错!
言谈间,他们已来到一座小竹楼。
楼外守着两名云隐宗装束的剑修,白衣佩剑,神情肃然。
看着这打扮,铁横秋也有些感慨。
弟子们看见何处觅,轻轻拱手行礼,再看到月薄之和铁横秋两个生面孔,略感疑问,但还是去通传了。
不多时,三人便被引入竹楼之中。
小竹楼内陈设清雅,处处可见阵法布置的痕迹,流转着若有若无的灵息。
沿梯而上,二楼是一间敞亮的厅堂。三人刚落座片刻,便见一道人影自屏风后转出——来人一身青衫,举止温文,唇边含笑,正是大师兄万籁静。
十年前,月薄之离开云隐宗,云思归身负重伤,自此宗门元气大伤。内则三十六峰各怀心思,外则八方势力伺机而动。六年前云思归伤愈出关,本令宗门上下为之一振。
谁知宗主再度神秘失踪,门中人心愈发涣散。
万籁静居大师兄之位,独面这风雨飘摇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