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店家居然来打扫过了,铁横秋更觉得头顶发闷:……这下是真的撇不清了。
铁横秋披起衣服,转到屏风后,便看到月薄之拥着雪裘在窗边看书。
真是怪铁横秋看月薄之的时候总带着一层光环,因此也没发现端倪。
他眼里:月尊总是在窗边看书。
实际上:月薄之总是在光线好的地方摆姿势。
不过,铁横秋也很快发现了违和感:怎么老是在窗边啊?
只是,他的关注点是不一样的:“虽然已是初春了,但春寒料峭,老是在窗边吹到风了,也是不好的。”
铁横秋边说边将窗牖掩了。
月薄之翻过一页书册:“你倒是能睡。”
铁横秋很想说:你才是真正的能“睡”!
铁横秋心里的话不敢说,只好赔笑:“蛊毒凶猛,月尊没累着么?”
月薄之轻咳一声:“也是有些乏了。”
铁横秋:……那你也是蛮牛的,居然只是“有些”。
不愧是月尊,是我见过最顽强的先天心症后天中蛊病人。
怪不得当年药王和你这么要好,怕不是想研究你这先天病弱长命圣体吧。
不过,想起当年的事情,铁横秋不禁紧紧皱眉。
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但印象中药王和月薄之关系不错,几乎是天下间唯一和月薄之有交情的人物了。
但按照夜知闻的说法,自己却把药王给砍了。
可奇怪的是,月薄之面对此事,神色古井无波,似乎毫不在意。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蹊跷吗?
铁横秋多少能感觉到:自失忆之后,所经历的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然而,月薄之和夜知闻的存在,还是让他放下了不少心防。
夜知闻和铁横秋之间有主仆血契,夜知闻是不能伤害铁横秋的,彼此也有天然信赖。
至于月薄之……
铁横秋看月薄之更是如看明月,不敢多生思量。
即便心中偶有疑虑,却也难以让这份怀疑发芽。
更何况,以月薄之的修为,即便是想取他性命,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又何须这般大费周章、故弄玄虚呢?
看着铁横秋一脸思索,月薄之放下书卷:“在琢磨什么?”
铁横秋忙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屁股疼。
铁横秋想到这个问题,觉得不能放任,只好委婉地说道:“蛊毒发作如此频繁,对您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月薄之听到这话,似乎不悦,皮笑肉不笑:“哦?很频繁?”
铁横秋:……不频繁吗?
难道我们过去……比这还频繁吗?
握草。
这么频繁,我还能当魔尊呢?
我原以为我过去是威猛的禽兽,现在才发现是拉磨的驴……
和这蛊虫一般的勤奋啊。
走火入魔真的会发癫啊。
好吓人。
铁横秋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硬着头皮说道:“我寻思着,好像每次咱俩靠近的时候,您这蛊毒就特别容易发作。”
听到这话,月薄之意外地挑眉:“你倒是很会观察。”
铁横秋尴尬地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笑容:“也……也不是,主要是我真心实意地关心您的身体。”说着,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琢磨的方向有道理,便接着说道,“我听说这等蛊毒,一般都是成对的,我身上带着母蛊,您身上的是子蛊,所以咱俩一靠近,就容易产生反应。”
月薄之笑意淡漠:“你是从哪里听说这等事的?”
铁横秋咳了咳::“就是一些书籍……”
比如:《苗疆少年真的猛》
《苗寨千金为何掏出来比我大》
《霸道蛊王黑长直》
……
铁横秋正犯着嘀咕,这时候,脑子里却传来了一声颤动。
那是来自夜知闻的声音。
他和夜知闻有着主仆血契,必要时能心神相连。
铁横秋猛地拍了拍脑门,对着月薄之说道:“我得出去一下,那傻鸟似乎碰到麻烦了。”
月薄之挑眉:“我同你一起去?”
铁横秋却说:“夫人辛苦了,还是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小事情,我能应付。”
月薄之颔首,却又拿出一个玉简,递到铁横秋面前:“若有险情,便以此召我。”
铁横秋有些意外,双手接过玉简,恍惚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栖棘秘境,那时候,他也是有这么一枚玉简。
月薄之只把玉简放到铁横秋手上,便收回了手掌,仿佛连触碰铁横秋一下都不愿似的,双手收回袖中,微微闭目。
铁横秋:……嗯,果然还是讨厌我啊。
铁横秋来不及细品心中那丝复杂的情绪,当下心念一动,凭借着与夜知闻之间的感应,身形如电,迅速朝着夜知闻所在之处掠去。
原来,夜知闻化作小山雀在外头的树上栖息,却不巧遇到几个顽童。
那几个顽童手持弹弓,嬉笑着朝夜知闻发射石子。
夜知闻身为灵兽,自然并非毫无应对之策。
他灵活地蹦跳着,在树枝间轻盈穿梭,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飞来的石子。
谁料,这几个顽童之中有个骄纵跋扈的修真世家子弟,连着弹射了几次都未击中夜知闻,顿时恼羞成怒。
只见他颐指气使地唤来一群侍卫,气焰嚣张地命令他们将夜知闻抓下来。
夜知闻目光锐利,一眼便瞧出这些侍卫都是剑修,且修为还算不错。
夜知闻这下进退两难了。
要是直接对抗,那夜知闻一张嘴要把侍卫喷成烤鸭,也没什么难度。
只是,他奉命低调行事,便不知该如何抉择,因此才使用感应,向铁横秋请示。
铁横秋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几个侍卫已经飞跃起来,朝夜知闻发动围攻。
夜知闻扑腾着翅膀,只是不停地闪躲,身形灵活得好似水中游鱼。
几个侍卫见这平平无奇的小山雀居然能躲过他们的围捕,也非常意外。
侍卫长只嘀咕:“这怕不是成精了吧?”
那顽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放光,大声叫嚷着:“原来是精怪啊,怪不得这么惹人讨厌呢!你们快给我把它抓下来,掏了它的内丹,给我哥哥补补身子。”
侍卫长面露难色,劝道:“小公子,山精野怪修炼着实不易,更何况是山雀这般弱小的生灵,小公子不如就高抬贵手,放它一条生路吧。”
顽童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跳脚骂道:“你是不是不听我使唤了?我命令你赶紧给我把它抓来!要是你不照做,我就告诉我哥哥,让他治你们的罪!”
侍卫长满心无奈,只得凝聚气息,提剑纵身而上,施展出真正的剑招,朝着夜知闻凌厉攻去。
夜知闻也是来气了,寻思着不若还是直接喷火,给他们好看。
铁横秋瞧见这一幕,刚要出手,却不想,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疾驰而过。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原本围成一团的侍卫们便纷纷倒地不起,痛苦地呻吟着。
一个身穿锦袍的俊美青年坐在枝头,笑吟吟道:“一群剑修欺负一只可怜的小雀,也不知是哪门哪派?”
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夜知闻扑腾几下翅膀,便要飞离这棵树。
锦袍青年屈指一弹,竟将振翅的夜知闻轻轻压回原位,精准把这小雀笼住。
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叫这鸟儿挣脱,也不伤着他半根羽毛。
夜知闻吱吱喳喳地叫唤着,众人听不懂这鸟语。
铁横秋却听懂了,夜知闻在说:“尊上,救救我!救救我!我挣不开!”
铁横秋一怔:居然连夜知闻都挣不开吗?这人是什么来历?
心念一定,铁横秋动用真气,想看清这个锦衣男子的修为,却不想,竟然看不出来。